八月的第一天。
一早,夜昊便蹲在了衛府門前。
富貴跟在后面,悄咪咪的開口:“王爺,不是說不能太明顯了嗎?要低調些嗎?咱們在這兒蹲著,被人發現怎么辦?”
夜昊瞥了他一眼:“廢話,還要你說。
“這四周都是我們的人,放心放心,找人看著的,絕對不會被人發現。”
“咱們就在這看看,如果運氣好,遇到人出去,就跟出去。
“如果沒有出去,等一會時間差不多,我再去前頭一家一家的過來。
“正好八月了,我去溜達溜達也說得過去。”
富貴看自家王爺一臉激動的模樣,只能陪著一塊蹲著。
夜昊目不轉睛的盯著衛府大門,沒有看到衛雪出來。
每每見著府中有其他人出來,悄悄的往旁邊挪一挪,不讓人發現。
到了辰時,依舊沒有見著想見的人。
夜昊對著富貴揮揮手,去了巷子盡頭。
入巷第一家,是劉御史府邸。
劉御史年紀大了,并不站隊,是標準的中立派,和各位皇子,也幾乎不打交道,這會一聽說夜昊來了,心里咯噔一下,嚇了一跳。
連忙把人請了進來。
看到昊王,劉御史一顆心已然被提起,再看到昊王送的禮,心慌得不行。
太突然了。
來了就來了。
還送禮……
劉御史感覺到心慌氣短,整個人都不好了,總感覺自己走在懸崖邊上,隨時都有事要發生。
一時戰戰兢兢,臉色蒼白,捏著一把汗,一句話都不敢說錯。
趁著空檔讓人備了厚禮還回去。
夜昊喝了杯茶,說了幾句沒意義的廢話,便離開了。
劉御史送人出府,后背已經汗濕,差點一口氣沒上來,緩了好一會才罷。
完全不知道昊王這一出是什么意思,連忙又回府,叫來了府中的人討論,又讓人關注著些昊王的動向。
猜測著,昊王此舉,是不是丞相有什么指示自己沒有領悟到。
底下人出去悄悄查看,很快回來稟報。
說昊王從街頭開始,一家一家的往后走,每一家都送了禮,有些待一會便出來了,有些待了小半個時辰才出來。
一家都沒有落下,實在看不出什么。
有和劉御史府上交好的官員也送來了消息,和他這里一樣,昊王什么都沒有說,就拉了幾句家常。
非常尋常的話,但是大家心里更慌了。
昊王這種行為,讓大家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能戰戰兢兢的等著,什么時候丞相府或許會有明確的指示。
再說夜昊這里,也逛得很累。
為了不讓人懷疑衛府,他耐心的一家一家逛,一家一家去,碰到園子大的,多逛逛,主要是怕自己在衛府待的久,被人看出端倪來。
這般無章法,就是為了混淆視聽,又想要加快速度。
他一路走馬觀花,把這條巷子的府邸,都走了一遍,終于到了衛府門前,長舒了一口氣。
原本的疲憊一掃而空。
雖然今日他很想見到小姑娘,但是當務之急,是要和衛府碰個面,表個態。
把當初的事擺到臺面上來說。
做錯了事就認。
衛府門票,夜昊特地讓富貴看看自己的衣裳還有發冠亂了沒有。
今日來衛府,說不好,萬一就遇到了呢。
夜昊收拾了情緒,又讓富貴檢查了一遍特地為衛府準備的禮,確認無誤,這才親自去敲了衛府的門。
衛府。
衛戍一聽說昊王來了,整個人一下警惕起來。
當聽說昊王是來找衛辰的時候,趕忙叫來衛辰囑咐了幾句。
衛辰疑惑,他跟夜昊向來無甚交集,夜昊這個時候上門,也不知道是何用意。
二人一邊往外走,一邊商議了幾句。
雖然夜昊說的是來找衛辰,但是衛戍在府中不可能不見皇子,
遠遠的,夜昊看見衛戍和衛辰一起過來,一顆心一下提了起來。
“見過昊王殿下。”
夜昊被迎著進了前廳,奉為座上賓。
明明是和剛剛那些府邸一樣的流程,但是現在輪到他戰戰兢兢。
“昊王殿下請坐,下官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夜昊見著二人行禮,心中咯噔一下,趕忙上前去扶。
“衛大人不必客氣,本王今日就是隨意來瞧瞧,走動走動。”
富貴看著自家王爺臉上無比真誠的笑,不由得低頭扶額捂眼睛。
他還是頭一回在自家王爺臉上看到這樣討好又小心翼翼的神情。
果然是情情愛愛迷人眼,這已經不是從前的王爺了。
衛戍見昊王熱情的笑容,很是詫異不解,往衛辰看了一眼,請夜昊上坐。
夜昊沒有落座,對著二人示意,“衛大人,小衛大人,二位也坐。”
“是,多謝王爺。”
三人坐下,下人上了茶點,衛戍說了幾句場面話,氣氛有些尷尬。
夜昊連喝了幾口茶,讓自己平靜下來。
原本只是想來見見衛辰,通過衛辰再慢慢的打入衛府,但沒想到頭一回來衛府,衛戍也來了,搞得他心中忐忑的很,不知道該如何說話。
他想到自己這一趟來,原本就是為了和衛府拉進距離,心中掙扎了一會,終于琢磨著開口了:
“實不相瞞,我今日來,主要是想跟衛家賠不是的。
“當初……,那件事,是我做得不對,害得衛家去了俞城,我已經充分察覺到了自己的錯誤,心中愧疚不安。
“以后我會盡力彌補當初的過錯。
“不求衛府能原諒我,因為傷害已經造成,你們也確確實實受了無妄之災,在俞城待了五年。
“只求衛府,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彌補當初的錯誤,我知道錯了,并且為此深深反省……”
夜昊低著頭,拉攏著腦袋,一副真誠認錯的表情,聽得衛戍和衛辰都大驚失色。
昊王此舉……
實在……莫名其妙。
如此一出,究竟是何用意?
不知對方用意,衛戍和衛辰也不敢輕舉妄動,更不敢說什么原諒不原諒的話,只道當初是衛府時運不濟,怪不得昊王。
而且對于昊王的歉意,更是萬萬不敢受。
小半個時辰后,夜昊離開衛府。
衛戍和衛辰一起送夜昊出了府,而后回了書房。
查看了四周無人,這才開始商量著說話。
“這昊王,究竟是何意?這般特地來一趟,難道真的是來道歉的?”
衛戍想到剛剛夜昊說的話,還有夜昊說話的神情,有些恍神,不知他說的究竟是真是假。
若假,是為何?
若真,又是為何?
“看著像真來道歉的,還拉了一車的禮,剛剛管家已經看過了,什么都有,擺件補品,珍貴藥材,綾羅綢緞,甚至胭脂水粉都有。
“剛剛我收到了前頭送來的消息,說昊王是從城東巷口一路過來的,別的府上都去了,也送了禮。”
衛戍皺眉,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實在想不通這里頭的邏輯。
若來道歉,怎么家家都去。
若家家都去,其他家又說了什么?
這昊王,實在讓人猜不透。
“難不成,是丞相府想要拉攏衛府?”
“不好說,不過這個理由是最有可能的。要不然實在無法解釋昊王怎么一家一家都去了。
“不過,這都是我們的猜測,現在說這些為時過早,就看昊王下一步有什么動作吧。
“要真是丞相想要拉攏我們,這只是個開頭,一定會有下文。到時候再來考慮應該如何應對。”
衛戍點頭:“今日的事太過明顯,凜王那邊一定會問,昊王如此,那邊有些不好交代。”
衛辰:“父親,兒子以為,實話實說就好。
“昊王來衛府也沒有避著人,只要稍一打聽,便都知道。
“若咱們瞞著,倒顯得心虛。
“不過,兒子總覺得昊王送禮,似乎別有深意,這一點,若凜王問起,倒也不必說全。
“我一會悄悄去前頭幾位大人那里打探打探,便和他們說的大差不差就是。”
“嗯,也好,這件事上心些。”
午飯的時間。
衛府一家人坐在一起用午膳。
溫氏提起今日昊王來府上的事。
衛府和其它府邸不同,有些事,也會說給女兒們聽。
平時的朝事也罷,今日昊王上了門,溫氏便隨意的問了問。
“昊王來,可是為了公事?”
衛戍搖搖頭,把夜昊的意思大致說了一下,在坐眾人皆是詫異,不知道昊王究竟是何用意。
衛雪心直口快:“如此聽起來,這昊王真是奇奇怪怪。
“若是別有用心,有其他的目的,能做到如此,倒是和傳言中的不喜朝政,有很大的出入。
“但若是純粹的一心只道歉,那不失為坦率真誠之人。”
衛辰點點頭,“只看后頭如何了,看丞相府那邊有沒有什么動靜。”
溫氏:“今日昊王還送了許多禮過來,我去看過了,這些禮,其中許多跟上回送過來那一車很相似。”
“母親說的是上一回不知道是誰送過來的那一車東西嗎?”
溫氏:“不錯,我把這些禮全部都拿了出來,跟上一回送過來的東西都對了對,應該是同一家店出來的東西沒錯。
“若是一樣兩樣那是巧合,若有很多樣都差不多,那就說明應該是同一人送的。”
“這么說,那些東西就是昊王送的?”
溫氏:“應該是。”
眾人面色各異。
“六月大雨,糧食被瘋搶,那個時候物資匱乏,昊王能送那一車東西,可見其誠意。
“而且,還沒有說是誰送的,應該是怕我們不收。
“現在又特地上門,如此看來昊王應該是真心誠意想要道歉的。”
衛雪:“這么聽起來,昊王倒是不錯。”
她看向衛辰:“哥哥,當初咱們去了俞城,真的是昊王的緣故,還是背后別有隱情?”
衛辰看了衛戍一眼,見衛戍點頭,想了想開口:
“當初的事情,咱們衛府是受了無妄之災。
“表面上看,確實是昊王的緣故,但背地里,也有其他人的手筆。
“京城勢力盤根錯節,錯綜復雜,不是一兩句話可以概括。
“這些事,你們不必太過上心,大概心中有個印象,知道有這么回事便罷。
“只要關乎朝堂,都不能從表面看。”
衛沁點點頭,沒有再問。
衛雪有些似懂非懂。
無論如何,夜昊做了那么多,讓衛府對夜昊的印像有了轉變。
用完午膳,衛雪想要出去逛逛,衛沁有個繡帕沒做完,沒有一起出門。
衛府外,藏在角落里的夜昊,見著衛雪出門,眼睛一亮,趕忙跟了上去。
富貴看著自家王爺一副登徒子的模樣,實在忍不住提醒:
“王爺,咱們是不是悠著點,這般跟著人家大小姐,說不好就要被當壞人送去京兆尹府衙。”
“唉唉,晦氣晦氣,本王可是大好人,別廢話了,快跟上。”
前頭,衛雪去了首飾鋪子,才出來,里頭所有她看過的首飾就被包了起來。
衛雪去了胭脂鋪子,才出來,里頭她看過的胭脂水粉也都被包了起來。
一下午,衛雪去了好些鋪子,這些鋪子全部都接著大生意,賣了一大批的貨,掌柜的笑得合不攏嘴。
這一看就是哪家的紈绔子弟,為了美人一擲千金了。
此時衛雪還不知道,各店一匣一匣的往外搬東西,再經由不知名的馬車,送去了衛府。
衛雪逛累了,找了一間茶室歇息。
才剛剛坐下,店家便擺了滿滿一桌點心上來,熱茶裊裊。
“這是……上錯了?”
侍女應了沒錯,便退了出去。
衛雪看著這一桌東西,和玉珠大眼瞪小眼。
這時,外頭響起了敲門聲。
玉珠上前開門,衛雪聽到外頭傳來說話聲:
“不好意思,剛剛店家把我的點心茶水送錯了,既然錯了,也不必再換回來,怕小姐詫異,特地過來說一聲。”
柱子一旁,富貴聽著自家王爺文縐縐的說話,捏了捏鼻子。
暗嘆:自家王爺一輩子的腦子和演技,都用在衛二小姐身上了。
只希望,衛二小姐也對自家王爺有心才好,
若不然,自家王爺以后怕是會哭得很大聲。
屋子里,衛雪一聽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對玉珠低聲吩咐了幾句。
玉珠出來回話:
“我家小姐說,錯了便錯了,一會結算多少錢我們付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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