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福同似乎沒想到何文軒會有這么大的反應。
其實,何文軒的要求也算是正常。
既然朱福同選的三位大夫都沒有異議,反倒是朱福同又橫生枝節,何文軒自然不會再慣著他。
事實上,在見到柳世安的時候,他便已經知道了,這必定是陳安晏的安排。
既然陳安晏連柳世安都請到了這里,今日回春堂的案子一定要結案才是。
見到何文軒發怒,朱福同倒是露出了一絲怯意,只見他有些結結巴巴的說了幾個“我”后,還是看向了一旁的水小藍他們三人。
何文軒見狀,卻是一拍驚堂木,厲聲呵斥道:“朱福同,本官見你父親去世,已經對你格外寬容,你若是再不知進退,本官也只有將此案上報朝廷,至于刑部何時派人來審理此案,你就聽天由命吧!”
何文軒說到此處,稍稍頓了頓之后,又接著說道:“不過,在此期間,你不許再帶著尸首去回春堂,若是再去搗亂,本官便依法將你治罪!”
聽到何文軒這么說,朱福同也有些慌了。
這時候,一旁的水小藍卻是輕咳了一聲。
朱福同下意識的看向了水小藍。
見到水小藍微微點了點頭,朱福同立刻對著何文軒說道:“大人,下官愿意,下官愿意!”
見到這朱福同服軟,何文軒才換上了一副笑臉,朝著柳世安說道:“那今日就辛苦柳老先生了。”
當著這么多百姓的面,何文軒還是沒有說破柳世安的身份。
而柳世安倒是也十分客氣的說道:“原本以為我這把老骨頭已經行將就木,如今既然還能替皇上分憂,我自然義不容辭!”
既然驗尸和旁觀之人都已經定好,接下來自然便是驗尸了。
這時候,水小藍突然上前說道:“大人,眼下已經是午時,想必柳老先生尚未進食,老先生年事已高,不如用過午膳之后再驗尸不遲!”
這水小藍不提則以,一提時辰,眾人倒是真的覺得腹中有些饑餓了。
不過,那柳世安卻笑著擺了擺手,說道:“無妨無妨,我在來衙門之前已經吃了些點心。”
隨后,他又對著何文軒說道:“大人,驗尸要緊!”
既然柳世安都開了口,何文軒自然不會拖延,立刻派人將朱文星的尸首抬到了堂上。
其實,一般來說,驗尸都會在殮房。
這主要是因為場面有些血腥,就算是一些十分有經驗的官差,他們也未必能忍受。
更何況,今日這里還有不少百姓圍觀。
很快,府衙的仵作便已經將所有的工具準備妥當,只等柳世安出手。
這時候,何文軒卻是用薄紗將柳世安他們隔開,畢竟,他還是擔心外面的百姓無法接受這樣的場面。
隨即,薛家人也開始給那些圍觀的百姓分發藥丸,據他們介紹,將這種藥丸含在舌頭下面,能在一定程度上緩解尸體發出的臭味。
可是,因為在最近這段時間里,薛家一直都處于風口浪尖,有不少百姓在拿到藥丸之后,并沒有照薛家的意思,放在舌頭下面,而是環顧左右,看看旁人有沒有這么做。
就在這個時候,何文軒也上前取了一粒藥丸,放進了嘴里。
這些百姓見了,倒是放心了,紛紛也將藥丸放進了嘴里。
原本薛啟明也準備給柳世安送去一粒。
可是柳世安卻回絕了。
用他的話說,盡管他大半輩子都在宮里伺候皇上,可是在還沒進宮的時候,他也曾替衙門檢查過尸首。
而且,驗尸算是對尸首最大的尊重,所以他根本不用這些東西!
事實上,在這么多天里,朱福同并沒有很好的保管朱文星的尸首,而是每天讓他風吹日曬。
所以,盡管昨晚府衙在尸首的旁邊放了不少冰塊,但時間一長,還是傳來了陣陣惡臭。
因此,那些百姓雖說都含著薛家的藥丸,但還是不由自主的往外退去。
很快,在公堂上剩下的人已經不多了。
除了陳安晏、薛家數人、朱福同、水之藍他們三人以及在驗尸的柳世安之外,便只剩下何文軒以及金不二他們那些官差和捕頭了。
在仔細查過了外部之后,很快,柳世安便用刀將朱文星的尸首從胸口劃到了腹部。
過了這么長時間,這朱文星的血已經變得又腥又臭,其他人也都忍不住退開了幾步。
而那位仵作,這時候正在替柳世安記錄驗尸的經過。
他越寫越是心驚,畢竟他也當了這么多年的仵作,可是在檢查尸首的時候,從來沒有像柳世安這般仔細。
至于水小藍他們三人,也不知道是聽了柳世安口中的記錄之言,還是因為這尸臭加上難聞的血腥味,三人的臉色此刻都很難看。
過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時間,柳世安總算是從那層薄紗里面出來了。
看得出來,這位柳老先生已經是一臉疲憊。
想來,在回到杭州之后,除了家人之外,便再沒有給人治過病。
當年在先皇平亂受傷的時候,柳世安可是守在皇上身邊數日都沒有合過眼。
如今精力卻是已經大不如前了。
出來之后,柳世安在洗過手之后,便回到了座位。
這時候,一旁的仵作連忙將他記錄的東西送到了柳世安的面前。
今日親眼得見柳世安驗尸,卻是讓他受益匪淺。
柳世安在接過記錄后,口中卻是說道:“剛才驗尸的時候,所有的過程我都記得清清楚楚,若是有人膽敢做什么手腳,一定逃不過我的眼睛!”
只見他一邊說著,一邊卻是看向了薄紗里面的尸首,又接著說道:“莫非是有人覺得老朽年紀大了,已經到了老眼昏花的地步了嗎?”
這時候,眾人才發現,在柳世安和那仵作出來之后,水之藍跟譚白玉也很快就跟著出來了,可是那溫友生卻是在里面耽擱了一會。
在聽到柳世安所言后,一旁的金不二卻是立刻沖了上去。
這時候的溫友生明顯有些慌張,不過,他還是強壯鎮定,硬是擠出了一絲笑容,說道:“柳老先生說笑了,晚輩是在回想老先生剛才的手法。”
只見他一邊說著,一邊也從里面走了出來,隨后便站到了水之藍他們的旁邊。
柳世安聽了卻是微微一笑,說道:“如果是這樣就好!”
隨后,只見他飲了一口茶后,接著說道:“那不知道三位可曾見到老朽剛才驗尸的時候,做了什么手腳?”
水之藍他們互看了一眼之后,卻是立刻說道:“柳老先生說笑了,我們三人只是在學習,更何況,我們也相信柳老先生不會做手腳!”
聽到三人這么說,何文軒卻是有些不滿,只見他輕咳了兩聲說道:“你們三人說清楚,可曾見到柳老先生做手腳?”
這時候,水之藍他們卻是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我們未曾見到柳老先生做手腳!”
何文軒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隨后,他又讓師爺將記錄的證供給他們簽字畫押。
看得出三人并不情愿,可是到了這個時候,他們卻是已經沒有了拒絕了理由。
簽字畫押之后,何文軒便讓三人退下了。
因為按照何文軒的說法,三人不過是衙門幫著朱福同請來旁觀驗尸的。
如今,既然三人都沒有發現柳世安在驗尸的過程中做過什么手腳,而且他們也簽字畫押了,自然沒有留在這里的必要了。
聽到何文軒請水小藍他們離開,朱福同卻是有些著急了,連忙上前說道:“大人,還是讓他們留在這里,草民不懂醫術,這驗尸的結果,到時候恐怕還要勞煩幾位神醫!”
聽到朱福同這么說,何文軒卻是一臉不悅的說道:“怎么?有柳老先生在,你還擔心聽不懂驗尸結果?”
出人意料的是,這時候水之藍他們三人也立刻上前附和道:“大人說的是,這里有柳老先生,自然是用不上我們了,我們就先告退了!”
“等等!”
三人說完之后,便準備離開。
可是,三人都還沒來得及轉身,陳安晏卻是突然叫住了他們。
只見他看了看三人,隨后有朝著何文軒說道:“三位也算是替衙門辦事,想來何大人會替三位準備酬勞,還請稍候片刻!”
水之藍三人聽了,卻是連忙推辭道:“我等替衙門辦事,怎敢要酬勞?”
陳安晏聽了卻是冷“哼”了一聲說道:“怎么?你們是嫌棄何大人給的銀子少嗎?”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何文軒也十分不解。
在這之前,他自然是希望水之藍他們早些離開。
在何文軒看來,若是他們三人繼續留在這里,恐怕又會橫生枝節。
而按照之前的情況來看,水之藍他們三人似乎頗為偏袒朱福同。
因此,照理來說他們應該會想要留在衙門才是。
可是如今的情況卻是出乎了他的預料,水之藍他們三人想要離開,可是陳安晏卻似乎想要讓他們留下來。
雖然不知道陳安晏想要做什么,不過,到了這個時候他也只能暫時先順著陳安晏的意思了。
只見他也點了點頭,隨后又朝著喚來了一個官差,吩咐了兩句之后,那個官差便離開了大堂。
這時候,他才朝著三人說道:“陳公子不說此事,本官都險些忘記了,那你們還是等一會吧!”
這時候,水之藍他們還想要說些什么,可何文軒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只見他朝著柳世安拱了拱手說道:“柳老先生,您看著尸首……”
這時候,柳世安也看著水之藍他們三人,微微點了點頭說道:“你們留下也好,若是老朽驗尸的結果有什么紕漏之處,你們也可以說出來!”
三人聽了之后,自然是連道不敢。
隨后,柳世安又將那記錄還給了仵作,而他則是將那層薄紗掀開,再次來到了朱文星的尸首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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