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時代,不對,準確來說是曾經的那個學生時代,陳未是喜歡下雪的,雪在他的字典里是浪漫的代名詞。
不管是小說還是電影番劇中,雪總是帶著一些凄美狗血的愛情故事,他以前也是一個憧憬愛情的少年,希望身邊可以有一個人陪著他在雪下的街道中漫步,所謂今早同淋雪,也算共白頭。
可逐漸他就發現,下雪的天氣,不管是在古代還是現代,都是一個容易死人的季節,亦所謂朱門酒肉臭,路由凍死骨。
他就如這漫天飄雪一般,陷入在浪漫與現實的矛盾中,被堂上書生吟詩作賦,被街邊乞丐喝天罵地。
陳未吸了口鼻涕,站在步行街的避雨棚下,顫巍巍的拿出手機,想要詢問一下陳洛到底來沒來。
今天的步行街格外冷清,畢竟是工作日,又下著已如鵝毛般的雪,這天氣更適合坐在暖屋內賞雪,而不適合出來淋雪。
“笨蛋。”
熟悉的聲音在背后響起,他回過頭就看到了陳洛。
銀白色的頭發,臉上畫著他未曾見過的精致妝容,陳未仔細打量著,小時候整天待在一起還沒什么感覺,現在就看著自家老妹,還挺漂亮的。
話說這妮子也真沒良心的,這大雪天的,他在外面等了半天,她遲到不說,一過來就不說點好聽的。
“你是真不怕你哥我凍死街頭啊,還有這衣服,是這天氣該穿的嗎……”
陳未在那喋喋不休,陳洛卻一臉疑惑的說道：“我那個笨蛋老哥在嗎？我怎么沒看到他？”
什么意思？
陳未大腦cpu飛速運轉,感情他現在還真的必須要把乘風這個角色貫徹到底！
“咳咳,你好我是乘風,初次見面,那個啥……”
“總會相逢。”陳洛把自己的那段日文網名翻譯了出來。
隨即兩人真就宛若奔現的網友一般,很友好的握了握手。
接下來陳未一邊打著冷顫,一邊和陳洛有一句沒一句的聊了起來,當然,是扮演著乘風的口吻來交談。
“被雪覆蓋的北城,好美。”陳洛停下腳步,感嘆道。
“老家那邊也沒少下……”陳未趕忙附和道,“是啊,這座冰冷的城市一旦被雪點綴后,人心的冷漠便被自然的冰寒代替,而兩者轉換之后,后者反而會讓人忍不住贊美。”
陳洛紅著臉抿嘴一笑,顯然對陳未這個裝比模式的回答很滿意,在她的眼中,乘風就該如此,喜歡說一些高深莫測的話,然后在有意無意中流露出對別人的關愛。
其實這和陳未對她的喋喋不休沒有區別,只是前者更容易接受,后者則因為更熟悉反而聽起來并不順耳。
就像乘風是老哥,老哥也是乘風,但她可以向乘風表達出一個女孩該有的心思,面對老哥,她只能用冷淡掩飾。
走著走著,陳洛突然挽住陳未的胳膊,不知道是香水的原因,還是因為實在是太冷,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陳洛有些擔憂地看著他：“對不起……”
陳未看著她,一臉疑惑道：“你為什么要道歉？早知道我就穿厚點了,光顧著耍帥了,舍棄了溫度,只要了風度,這就是報應,你以后可別學我。”
“嗯。”
兩人就這么行走在雪街上,往日里情侶眾多的步行街也因為這場雪變得空空蕩蕩,陳未不知道陳洛和自己扮演這種幼稚的角色游戲到底有什么用意。
或者說,這是她所尋找的一種可以回歸正常交流的方式,可這在他看來是不正常的,另一方面也說明自己是個不稱職的老哥。
親情,戀情,友情,這些在人類身上交錯的人生情感,他仿佛就從來沒有變得成熟過。
十八歲是如此,三十歲是如此,或許五十六十歲他依舊無法做到每個年齡階段該有的成熟。
既然如此,他何不敞開自己心中脆弱的扇面,主動向陳洛說明問題呢？哪怕是用一個病態的方式來向陳洛傳遞！
“你知道嗎？你老哥他和我是很好的朋友！”
陳未的話瞬間就讓陳洛皺起了小眉頭,她睜著清冷的美眸,不解的看著他。
“所以他和我說了很多關于你的事,他說你們從小時候就是爭著吵著長大的,但從來不是因為妹妹不懂事,而是他很喜歡看妹妹惱羞成怒的可愛模樣,所以在一次又一次的爭吵中樂此不疲,他以為這種兄妹的關系可以持續一輩子,直到妹妹找到喜歡的人,他也可以在妹夫面前說著俏皮話,用著一如既往的的方式給予妹妹人生新篇章的祝福。”陳未吐了口白氣,臉上滿是憧憬的笑容,“然后等妹妹生一個可愛的小侄女,看著縮小版的妹妹,他會用盡他的所有來寵愛,因為這是妹妹的結晶,是自己親人的傳承,而他的愛也會隨之傳遞在這個小生命的身上。”
“所以他很怕,很怕妹妹和他的關系變得冷淡,變得宛若只有親情兩個字來聯系的陌生人,他逐漸看不懂她,他只能用著笨拙且老舊的方式繼續和她相處,可兩人之間的氛圍卻再也回不到兒時的歡鬧與親密。”
“一堵透明的墻將血脈聯系的兄妹堵在兩邊,哥哥做著妹妹最喜歡的無聲啞劇表演,而妹妹卻喜歡上了有聲電影,明明年齡相差不大,卻在他們之間劃出了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
二十九歲那年他未婚,她也未嫁,他們這對兄妹已經成了陳父陳母的心病,陳未很清楚,爸媽又何嘗不是在自責中苦度本該安享的退休生活。
他們自我懷疑的,身為長輩的教育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才讓膝下的這對子女一同陷入了沒有幸福的人生！
陳未陷入記憶中說著這十幾年的苦悶,不曾注意到身邊的陳洛早就已經淚流滿面。
原本一觸即化的初雪,現如今正固執地停留在兩人的衣服上,頭頂上,和那對被淚水潤濕的睫毛上……
“不……不是的,不是這樣的！”陳洛哽咽的喊道。
陳未回過神來,看著她,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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