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以后便是……我的家么?”
此刻。
望著面前的武安君府。
周姐竟有了一絲恍如隔世之感。
堂堂武安君府。
并未有周叫想象中的富麗堂皇。
兩進兩出。
一主房,一客廳,一書房,三側室。
不大的院落中,有瓜果菜蔬于其上。
居中一棵老槐樹,巍峨而粗壯。
唯余其上,有刻痕,整整齊齊,周姐細而數之已有六十九之數。
不復堂皇大氣。
卻也小而別樣,幽靜雅致,盡顯溫馨。
“君上……”
待得一聲呼喊。
一人一瘸一拐,踱步而來。
周姐好奇望向那邊。
卻是瞳孔微縮。
因為老丈之所以行路不便,只因其右腿之上,空無一物。
其左手之袖口,僅余清風。
此刻以右手執杖,踱步而來。
雖緩,但每一步,都走得極為堅定。
待得老丈而至眼前。
還未得走出一步。
在周姐身旁。
陸仁便已快步上前。
扶住老丈,臉上雖未帶上責怪之意,語氣卻也是微沉:“與你說過多少次了,我若回家,不必相迎。”
老丈咧著稀疏熏黃的幾排牙齒,臉上皆是笑意:“君上歸府,老奴豈有不……”
話還未落。
陸仁從老丈手中接過手杖,以左肩狹老者右睥,左手扶肩,一面數落道:“白忠,再從你口中說出一個奴字,老夫以軍規處之。”
那名叫做白忠的老丈不語。
只是嘿嘿的笑著。
當看到這里的時候。
周姐竟是多了幾分恍惚。
這還是那個戰場之上,一語間,而屠得敵國百萬的武安君嗎?
現在看之。
和一市井之人何異?
如此大的反差之下。
讓整個直播間的觀眾們,亦是不知以何言以對。
一時之間,感慨萬千。
而這邊。
陸仁轉頭,望向周姐,是朗聲笑道:“都回家了,愣著干什么,進屋啊。”
而白忠亦是抬頭,見得周姐。
微微欠身。
尚存的右手微抬,再次露出了那幾顆稀疏的牙齒:“這便是君上信所所言的小姐吧?老奴不便,未曾給小姐行里,還小姐恕……”
“白忠!”
白忠的話還沒說完。
又是一聲呼喊。
白忠側過頭去。
只是不住的朝著周姐點頭,依舊是咧著嘴,任由陸仁責罵,只是望向周姐的時候,臉上卻是止不住的喜意:“嘿嘿,君上有后了,君上也有后了……”
待得進屋之后。
偌大的武安君府。
竟只余白忠、陸仁、周姐三人。
再無余者。
那白忠駕輕就熟的掙開陸仁的攙扶,接過手杖。
同時忙是招呼道:“飯菜都已齊備了,君上和小姐快落座,莫等菜涼了。”
周姐沉默,只是望向面前的陸仁,臉上滿是遲疑之色。
陸仁卻是爽朗一笑:“怎么,很奇怪?”
周姐點了點頭,卻并沒有多說些什么。
但是臉上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自然不是周姐嫌貧愛富。
畢竟,如今身處如此亂世,能有一安身之居所。
周姐便已感激不盡,何來嫌棄之說?
只是在她看來。
堂堂武安君,即便是安貧樂道,所居之所,自然也與常人不同。
但是卻未曾想。
便是這么一個簡陋的居所,便是堂堂武安君府邸之所在。
見得周姐臉上表情。
陸仁搖頭輕笑:“吾亦曾向往世事繁華,然居廟堂之高,方知安之樂也。”
“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吾卻不改其樂;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
當陸仁這一句之后。
即便是直播間的觀眾們。
也再次為之感慨。
“都說人無完人……但是到了武安君這種的地步……戰場上戰無不勝,為國之棟梁。戰場之下,卻安貧樂道,兩袖清風。一心為國難,來時亦然,去時亦然。這真是……”
“這個世界,武安君太少,武安君太少啊……”
“這樣的人,能被稱為圣賢了吧?”
“就我關心武安君剛才說的話了嗎?@老陸今天去挖墳,到底是出自那本書啊……”
【老陸今天去挖墳:我們這里確認過了,不出自現存任何的文獻。】
“唉,僅僅是從這些日子,武安君的寥寥數語就知道,即便是在兩千多年前的時代,我華夏的文化文學,定然也是無比的璀璨,可惜這些無價之寶,都失傳了啊!若是能流傳下來……”
“事已至此,先人的瑰寶沒有流傳下來,我們這些后人,當自己更努力才是!絕對不能讓我們的后輩,也像我們這般!”
直播間中,華夏觀眾已是頗多感慨之色。
而周姐,亦是如此:“我這輩子,從來沒有見過像君父你這般的人。”
見得周姐臉上的神色,陸仁再笑:“人人都有自己向往之人生,但成為如此樣的人,不必強求。或富貴,或安貧,接以己愿,莫得強求。”
“不必羨而慕之,亦不必厭而惡之,你會有你自己的人生,成為你自己想要成為的人。”
此刻周姐臉上的表情,已是無比的復雜。
陸仁的諄諄教誨,依稀見,她在陸仁的身上,見得了自己父親的影子。
合二為一,此刻一無二致。
一時之間,竟是潸然淚下:“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陸仁點頭。
便不復多言。
三人,坐下用飯,形如一家。
半點燭光,一碟菜菘,兩杯濁酒,三碗稷米,如此而已。
時間流轉。
又是五天。
這五天,是周姐穿越的近三個月的時間,最為快樂的十天。
雖然每日粗茶淡飯。
但是陸仁居家,每日翻折竹簡。
而周姐,則在白忠的帶領下,逛遍了整個咸陽。
故清苦。
但周姐也算有些明白了,當日她君父所言的樂在其中,到底為何物了。
于是乎。
便又是一早食后。
見得起身準備練武的陸仁。
周姐深呼一口氣,試探性的詢問道:“君父,你說我以后,做個將軍如何?”
陸仁笑而望之:“我秦國雖非杜絕女子參軍,然你一女子于軍中,多有不便,何以參軍?”
說完。
陸仁又像是想到什么一般。
神色變得復雜了起來:“從軍者,多染煞氣,多沾不詳。或戰死沙場,客死異鄉;或身殘體缺,碌碌歸鄉。能得以善終者寥寥。”
“即便如此,你亦絕意?”
而白忠原本臉上一直帶著的笑意也是消失不見了,低著頭,默視著自己空空如也的左袖和右腿:“小姐,當兵會死人的……不好。”
周姐遲疑。
沉默片刻后,但還是緩聲道:“可他們都說,我是武安君的血裔……”
話音未落。
陸仁卻是起身:“還記得我同你說的嗎?做你想做的,過你想要過的人生。”
周姐還是低頭不語。
陸仁見狀。
微咪著眼睛。
沉默少許。
便是朗聲道:“好,既你已絕意,自今日始,凡有所為所行,皆從某之遣!若有犯,則必罰之,可能如此!?”
周姐深呼一口氣。
半晌,目光逐漸堅定下來。
重重一點頭。
“好!”
于是乎。
隨著周姐一句之后。
上午。
“君父……我堅持不住了……”
“未至兩刻,不許停!”
“若為兵者,無強健之體魄,更何況你是一女子,天生弱于男丁!怎能與敵軍廝殺!?”
舉著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周姐在烈日的暴曬之下,圍著整個院落,一圈又一圈的跑著。
陸仁不說停,她便不能停下。
如果違反,輕則責罵,重則鞭之手背。
整整一個上午,周姐除了實在是體力不支,停下來歇息補充水分之外,皆是在不斷的奔跑之中。
如果不是穿越的這幾個月的時間。
周姐跟隨秦軍一路奔波,再經過系統獎勵,將周姐的身體都是達到了一個尋常人的頂峰,體力早已經不知道好上了多少。
否則,必定是堅持不下來的。
待到響午時分。
本來每日只食兩餐的武安君府。
為了周姐,特地的添了午食。
經過一上午的折磨。
本來只能食得一碗稷米的周姐,足足吃了四大碗,還吃下一碟菘菜,以及白忠特地烹之的一大碗雞湯。
食量之大,就連周姐自己都是瞠目結舌。
可以說。
從現世到眼下的武安君府,從小到大二十幾年,周姐還從來沒有吃過這么多過……
當下。
便是深呼一口氣,苦著一張臉望向了陸仁:“君父,每天就只能舉著石頭奔跑么?不是說習武么?”
正說著。
周姐一面的揮舞著泛酸的手臂,不住的比劃著:“有沒有那種,一劍揮出,便破萬敵的絕世武功!?”
陸仁輕笑一聲,而后卻是面無表情:“若你能堅持,待你體魄合格后,白忠會傳你博殺之術。”
周姐瞪眼,有些不可思議的望向面前的白忠:“啊?忠伯傳我搏殺之術?”
說完。
周姐又感覺自己的話有些不妥。
連忙是朝著白忠道歉道:“對不起,忠伯,我不是那個意思……”
白忠撓了撓腦袋,露出一口黃牙,卻是笑道:“小姐勿要輕視于奴,便吾身體有缺,若此刻敵軍來犯,奴少不得也要殺上一二十!”
說完。
白忠下意識的拍了拍自己的腰間。
那一向是憨厚的臉上,卻是閃過一絲的懷緬之色。
周姐將信將疑。
而這邊。
陸仁卻是起身。
“既以用飯,我們便開始吧。”
周姐瞪大了眼睛。
低頭望向自己鼓囊囊的肚皮,臉上多有難色:“君父,可我剛剛吃飽,再多過運動,不大好吧……”
陸仁輕笑:“教你習得兵書,于你吃飽何干?”
于是乎。
在周姐茫然的情況下。
陸仁便帶得周姐,來到了書房。
這書房。
乃是武安君府上,最大的一個房間。
便是陸仁之主房,以及其他側房加起來,也多有不及。
其上,書架林立,無數竹簡整齊擺放于上。
僅此一屋。
粗來看之。
便不下千捆。
而陸仁一面隨手拿起其中一捆,是輕聲道:“此間書中,所得謀略、結陣、練兵、統兵……之書,共得數十萬言。”
“你若能習而精之,可為一裨將。”
周姐傻眼了。
目光在那琳瑯滿目的書架和竹簡之上,不斷的逡巡著。
這一屋子的書,看都不知道要看到什么時候,而她這個君父卻說,不但要看,而且要精?
周姐雖然從小腦子聰明,但唯獨對于學習,卻沒有太大的興趣。
所以從小便出入社會。
最后靠著在游戲以及談吐方面的天賦,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主播。
關于學習這個東西,足有十來年沒怎么接觸過了。
而如今。
不單單是要學。
卻還是要精?
想到那令人頭皮發麻的古文,而且還是生澀難懂的兵書。
周姐已經是有些頭大了。
而陸仁嘴角帶著笑意:“若不愿,便放棄吧。”
然而這邊。
周姐看得面前的陸仁,是再問道:“這些兵書,君父都曾看過么?”
陸仁輕笑:“某不愔兵書,故只是大略翻過,只其所意,而未曾深入。”
周姐猶豫:“那君父為何……”
話還沒有說完。
這邊。
陸仁淡淡的看了周姐一眼:“你非我。”
言罷,便不復多語。
而周姐。
沉默片刻。
卻終究沒有再說些什么。
而陸仁只是默然。
帶著周姐緩緩的離開了書房。
于是乎。
習武從軍的想法,便如此戛然而止。
接下來的五天,對于周姐而言,又是快樂的五天。
直到今日清晨。
“咦?今日為何飯食豐盛了不少?”
周姐有些好奇的詢問著。
要知道。
來武安君府上的十天。
周姐已經是知道了。
陸仁這個武安君私底下過得到底都是什么日子。
她不太清楚。
咸陽或者是秦國普通老百姓的日子到底是什么樣的。
但是周姐敢保證。
她這個君父的生活,絕對是比尋常的大秦百姓,好不了多少的。
而今天的案上。
竟然是多了兩道肉食。
原本的濁酒也換上了更好一些的清酒——雖然還是渾濁,但至少勉強能見底了
只是周姐有些不知道的是。
此刻的的桌案之上,卻是又多了兩個酒器。
而周姐平日,自然是不喝酒的。
下意識的陸仁。
便見得這邊。
陸仁神色略微復雜,輕輕一笑:“有貴客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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