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頌作為主持人先開場致辭,說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話。
而后大會正式開始,賈頌用一種鏗鏘有力的廣播腔介紹道:
“下面,有請我們八連隊的秧歌隊,給同志們獻上一曲革-命的秧歌,大家歡迎!”
“嘩啦啦——”
一片掌聲。
臺下的人鼓掌起哄,一個個抻著脖子望向辦公室,等不及地要看扭秧歌。
坐在人群里的吳彥屏沒料到群眾反映如此熱烈,心里忽然一沉,居然真的有人喜歡看扭秧歌這么俗氣的節目?!
很快,辦公室上空的大喇叭響了起來。
而后,辦公室的門一開,五個腰纏紅綢帶、臉上化的通紅的婦女們從里面邁著小碎步跑了出來。
五個人一現身,臺下又是一陣狂笑:
“哈哈哈哈哈——”
就連坐在臺下的俞家輝,看見徐英臉上畫成個大花貓,也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這個年代,別說是一幫婦女了,就是那些青春漂亮的小姑娘,也幾乎不怎么化妝,所以一幫人看見平時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婦女們各個打扮的紅彤彤、喜洋洋的,就跟年畫里的胖娃娃似的那么喜慶,各個都覺得好笑。
五個婦女們本來上場時都有點緊張的,聽到臺下那么歡樂,一下子都不怎么緊張了,隨著頭頂大喇叭放出的音樂,開始舞動手里的紅綢布,排成一排,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有節奏地扭了起來。
俞小野在編舞的時候,還給秧歌增添了新的元素,讓秧歌看起來更精彩。
隊形隨時變化,但舞蹈動作又是整齊劃一、絲毫不亂。
婦女們手里的紅綢帶,還有賽金花手里兩把花扇子,舞的人眼花繚亂,臺下的人眼睛都不夠用了。
在臺上扭了一通之后,賽金花又帶著隊伍開始繞著場地轉圈,一邊轉,一邊跟臺下的人互動。
臺下的觀眾一個個都站了起來,一邊拍手叫好一邊跟秧歌隊的婦女們勾搭。
各家孩子更是緊跟在自己媽媽身邊,抓住媽媽的衣角,仿佛在跟別人說:
看,這是我媽!我媽扭的多厲害!
就連王寡婦的兒女,一開始都有點緊張,擔心別人會嘲笑他們媽媽,可是現在看見大家都這么喜歡媽媽和其他人的表演,也都覺得很自豪!
現場氣氛空前熱烈。
俞小野待在辦公室里緊張地朝外看,發現演出效果比她預想的還要好,這下總算放心了。
秧歌隊的大嬸們超棒的!
然而,也有人對這個節目無動于衷,甚至十分排斥,那個人,就是吳彥屏。
吳彥屏坐在前排,光是感受著周遭熱烈的氣氛,就覺得渾身冒冷汗,腦瓜子嗡嗡的。
這怎么可能?
他們怎么可能會喜歡看如此俗氣的扭秧歌?
吳彥屏覺得自己喘不過氣,好像要昏倒似的,偏偏這個時候,坐在她后排、前幾天剛跟她打過架的饒麗拼了命的鼓勁叫好:
“好!好!大嬸們扭的太好看了!”
吳彥屏眼冒金星。
身旁的仲琦、白楠楠也都被秧歌隊吸引了,顧不得吳彥屏臉色有多難看。
吳彥屏終于忍無可忍,直接站起來,一路踉蹌著溜走了。
仲琦、白楠楠都不知道吳彥屏什么時候走的。
第一個節目結束。
秧歌隊的大嬸們又一路扭回了辦公室。
一進辦公室,大嬸們各個氣喘吁吁、意猶未盡,俞小野沖過去跟她們祝賀:
“媽,大嬸,你們扭的可太棒了!”
五個大嬸激動的團團抱住俞小野,都是又感激又開心:
“小野閨女,托了你的福,咱老姐妹兒今天才能出這個風頭,好多年沒扭的這么開心了,痛快!”
“你瞧瞧那幫老爺們兒直勾勾盯著咱——”
“何止老爺們兒,那些小年輕不也盯著咱嗎?”
“因為大嬸們今天太俊了,扭的太好看了!”
“哈哈哈,還是咱家小野嘴巴甜!”
一個個對著俞小野又是抱又是摸,快把俞小野揉成面餅子了。
外面,賈頌又發表了一番演講,演講內容無非就是形式大好,這也好,那也好,大家都好!
生活蒸蒸日上,百姓越來越富。
反正瞇著眼瞎吹就對了,這都是套路。
講完,就宣布第二個節目開演:
“下面,有請我們八連隊農工子女俞小野,上臺給我們表演一段快板,大家掌聲歡迎!”
俞小野也早已站在門內,拿著快板做好準備了。
等賈頌說完,她打開門,笑盈盈地走了出去。
又是一陣掌聲。
眾人對那些陳詞老調的演講不感興趣,可是對演出節目卻很期待,尤其是在看過了秧歌之后,發覺今年的勞動節演出有點兒意思,跟往年都不一樣,就更加期待了。
看見俞小野小小的個頭,扎著兩根小辮子,露出一口整齊的糯米牙,看起來可可愛愛。
俞家輝看見閨女,不顧自己的胳膊還打著繃帶,站起來帶頭鼓掌,像極了帶動氣氛的頭號粉絲。
俞小野等掌聲回落,大大方方地跟大家鞠了個躬,用清亮的嗓音說道:
“下面有我給大家帶來一首勞動節快板——”
她熟練地操練起兩只手上的快板,打出了噼噼啪啪干脆利落的節奏。
動作嫻熟,肢體放松,口齒清晰,活像是經驗豐富的老藝術家:
啷哩個啷,啷哩個啷,
閑言碎語不要講,
表一表,八連隊最勤勞的楊隊長,
楊隊長,怎么樣,
起五更,睡半夜,風里來,雨里忙,
男女老少的好榜樣!
啷哩個啷,啷哩個啷,
人逢喜事精神爽,
慶祝五一勞動節,
咱把勞動的事兒講一講,
咱農工,整日忙,建設國家的大糧倉,
心甘情愿做貢獻,北大荒,不再荒,
千里沃野糧食長————
俞小野一通快板足足打了有十五分鐘,幾百句臺詞,居然沒有絲毫卡頓,沒有忘詞,全程絲滑流暢!
看的全場人目瞪口呆。
等到她打完快板,鞠躬致謝時,現場甚至一陣寂靜,大家都還沒回過神來。。
片刻后,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
掌聲經久不息。
剛剛在快板里被cue的楊隊長,更是笑的一把絡腮胡子都飛了起來。
要說剛才的扭秧歌純粹是烘托氣氛的,那么她這一手快板,可就見著真功夫了。
沒點底子根本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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