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靜謐。
正門外的路燈照亮葉盞卿頭頂的絨絨細雪,秦捷站在三樓窗口靜靜的看著她用她慣好偽裝的乖巧跟鐘美萍道別。
空曠的房間在葉盞卿離開的那一刻徹底壓不住秦捷的躁郁。
他的嘴角拉的很平,修長的手指摩挲著泛涼的窗欞,好看的眉眼染上濃重的墨色,宣誓著他強勢的不悅。
無數陌生而復雜的情緒在他心里交織,像是一張張密密的網。
死死地網住他。
可怕想法從腦海里蹦出來,秦捷抗拒的同時又感到荒謬。
秦捷望下樓下那抹嬌小的身影。
他憑什么要受她的影響?
細雪撲騰到玻璃上,秦捷呼出白霧,指尖發冷。
天地間細雪紛飛,葉盞卿似有所感抬頭望向那個房間。
房間卻關了燈。
葉盞卿緩緩收回目光,跟鐘美萍道別駕著自己老爺車回了公寓。
……
王挽香頹喪的掛斷了電話。
這是她聯系的第三十五個律師事務所。
也是被拒絕的第三十五次。
偌大的榕城,竟然找不出一個愿意幫她兒子打官司的人。
仿佛是有一直無形的大手在冥冥中操控著這一切。
年邁孱弱的女人為了兒子奔走在充斥著名利世故的人世間。
努力尋找著一線生機。
她的脊背在拒絕,咒罵之中越壓越低,低到讓羅聞風心如刀割。
他臉上盡是疲憊痛苦之態,單位打來電話暗示他停職,警方上門,再次告知妹妹死亡的調查結果。
自殺。
冰冷絕望的兩個字讓他眼里失去色彩,他的嘴唇開開合合,臉上血色全無。
“我們很抱歉。”
警察脫下帽子,遞給他回執單。
他顫抖的握著那一張紙。
淚水一顆兩顆的掉落。
接著猶如滂沱大雨一般傾瀉而出。
“妹啊,妹啊妹啊!”
他哭的撕心裂肺,歇斯底里,無盡的悔恨如同連綿不絕的波濤狠狠的拍在他的臉上。
最不能接受的結果被死死釘在羅亞蘭的棺材板上,像是一張薄卻能遮住時間的裹尸布,慢慢蓋上前塵。
蓋在那個年華正好,青春正茂的年輕母親身上。
殘忍,決絕。
羅聞風跪在地上,將回執單捂在胸前,哭的摘膽剜心。
警員扶著哭到幾近暈厥的王挽香,幾人雙雙嘆息。
“節哀順變。”警察寬慰道。
羅聞風哽咽著木木的抬起頭,從警察懷里接過老母親,將她抱回床上。
張了張干疼的嘴,想要努力發出一個音節來回應,卻做不到。
警察給了他一個擁抱,沉聲道:“要好好活著,照顧你母親。”
羅聞風眼底猩紅,牙關緊咬,手握成拳。
他死死地咬住牙極力的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警察沉默著留下自己的聯系方式,“不要想不開,有事聯系我。”
警察離開后,羅聞風使勁揉搓著手里紙條,他臉上青筋暴起,渾身帶著蓄勢待發的決絕。
轉身大步進了房間,對著王挽香磕了個頭,咬著沉聲決絕道:“媽,兒子不孝,下輩子再對您盡孝。”
說完,他轉身去了廚房,找了柄趁手的小刀,揣進懷里。
防盜門驟然被敲響。
羅聞風頓時被驚出一身冷汗,鋒利的刀刃在手上拉出一個口子。
他沉眉緩步到房門前,透過貓眼看到來人。
那人一身黑色西裝,手持公文包,看上去有幾分文質彬彬。
“您找誰?”
那人笑道:“您好羅先生,我是易京靖,有人雇我來幫您打官司。”
羅聞風的瞳孔在無意識間放大一瞬,他顫抖著問道:“是誰……誰讓你來的。”
易京靖笑而不語。
“難道羅先生要我在外面談嗎?”
羅聞風眼淚奔涌,手忙腳亂的打開防盜門,將人迎了進去,“您請,您請。”
易京靖坐定沙發,慢慢放下公文包,看著這個年過三十的男人紅著眼眶含著熱淚的端茶倒水。
即使不言不語,感激之情也無法掩蓋。
但易京靖知道,這份感激卻不是對他。
……
翌日。
天地間風雪呼嘯,姜江渾身寒氣快步跑進葉盞卿臥房。
三下兩家扒掉鞋襪,將冰冷的手放在葉盞卿后背上。
“凍死了凍死了。”
葉盞卿被凍得一個激靈,伸手要去扒姜江,姜江八爪魚似的抱住她撒嬌討饒道。
“我冷我冷。”
葉盞卿的睡意在寒意中敗下陣來,姜江的手腳慢慢暖和,葉盞卿睡意再次襲來。
她緩緩往床里面挪了一點,給姜江騰出一個寬敞的位置。
姜江笑嘻嘻的靠著她,蹬鼻子上臉道:“我餓了。”
葉盞卿睜開眼,眼里帶著幾分無語的薄怒。
姜江眨巴眨巴眼,可憐巴巴道:“求求了求求了。”
葉盞卿煩躁的坐起身來,“無語死了!”
姜江獻上香吻,“就知道你疼我。”
葉盞卿瞪了她一眼,下床洗漱,清水撲在臉上,意識慢慢變得清醒。
點開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正八點。
她咋舌,頓感自己在舒適溫暖的被窩里慢慢被磨掉了社畜的‘自律’意志。
快速完成洗漱,她打開冰箱翻找食材。
取出一塊成色極好的梅花肉,切成細條,用料酒跟生粉腌制片刻,熱鍋燒油,倒入肉絲,細肉在鍋里鼓動,她又加了些大蒜跟豆瓣醬進去,粉嫩的肉絲在光亮的鐵鍋中翻動出誘人的香味。
瞅見肉絲成熟,她盛出軟嫩順滑的肉,將榨菜倒進鍋里。
噴香四溢的香味勾的姜江肚子饞蟲大叫,她用力嗅了嗅,接著放下手機,沖進廚房,從碗柜里拿出一個大碗,呆在葉盞卿身邊等著開飯。
“早上吃榨菜肉絲面是嗎?真好,外面做的都沒你做的這個味道。”姜江巴巴嘴。
葉盞卿揭開鍋蓋,挑出自己要吃的面條,對姜江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自己夾。
姜江撅嘴對她拋出一個媚眼,葉盞卿白眼一翻。
姜江看樣子是餓極了,平時一碗多點的飯量,今天硬是從葉盞卿碗里搶走一些面條。
“慢點吃。”葉盞卿又把自己碗里面條夾給她一點,“怎么像個餓死鬼投胎?”
姜江一口面一口湯,吃的格外滿足,靠在椅背上打飽嗝。
“可不是餓死鬼是什么,我昨天晚上到現在都沒吃飯。”
葉盞卿聽出這話的弦外之音,掃了一眼她眼底的青黑,“昨天晚上沒睡?”
姜江點點頭,“你昨天走之后我忙的暈頭轉向,大大小小超過十家音影公司打電話說要跟我合作,我拼了老命篩選留下了三家。”
“哪三家?”
姜江緩緩回答,葉盞卿斂神,腦子里搜索著這些個熟悉的人名,最終確定都是上次在酒會時跟她碰過面的一些企業家。
“反正還在交涉中,能不能成再說吧,至少現在前路是擴展開了。”
葉盞卿點點頭。
姜江拍拍她的手,忽然又道:“對了,晚上你跟我一起去晚宴。”
“是那個項目嗎?”
“嗯,晚上六點去。”姜江打了個哈欠,“我去睡會兒,有電話就叫我。”
葉盞卿點點頭,“行。”
姜江拖著疲憊的身軀貓進葉盞卿的被窩。
她累壞了,不過幾分鐘葉盞卿就聽見了她均勻略顯沉重的呼吸聲。
葉盞卿幫她把被子掖了掖,帶上門出去。
思索了一番之后決定給秦捷發了信息。
【秦先生,我今天下午有事,中午給您送飯好嗎?】
香山別墅。
秦捷抬起手機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擱置在一旁。
“你繼續說。”
祁澤言瞥了一眼他熄滅的手機。
“不要緊?”
秦捷眼神平靜的看著他。
“不重要。”
祁澤言挑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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