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來了,這一天終于還是來了。
“好氣派的吉普車,不知道這次又是找誰,”
“老沈家吧,只有老沈家有貴人,沒準是向沈月亮提親來了……”
村里藏不住事,吉普車進村就有村民注意到,紛紛議論起來,羅家已經搬去縣城,要說其他村民家里都是普普通通老老實實的農家,可見不到這么氣派的吉普車。
想來想去,也只有沈月亮那個在部隊當營長的對象,聽說家世特別好。
這么大的排場來提親,還真是羨慕死人。
何鳳英母女也在人堆里頭,看見這排場,不說何鳳英心里酸的厲害,林燕也是氣的直跺腳。
都是一樣的姑娘,她怎么就沒這么好的運氣呢!
然而此刻……
她們都不會想到,林琴芬母女的福氣還在后頭呢!
“是他們到了嗎?”林琴芬拽了拽袖子,還是有些緊張。
沈月亮心情倒是還算平和,“應該是了。”
后邊一輛吉普車先下來人,除了榮海之外,還有幾名穿軍裝的警衛員,是負責保護老同志的安全。
榮海朝看著林琴芬母女二人,想說的話很多,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他往前面一輛吉普車靠了靠,當然并沒有完全靠近。
車門打開,凌奶奶在傅蘭的攙扶下從車里下來,雖說舟車勞頓,她的精神反倒還不錯,一件灰色襯衣,黑色褲子,腳上也是一雙最普通的布鞋,很是簡單樸素。
“凌同志,就是這了。”
“我看到了。”
傅蘭能感覺到老同志的激動,便對著站在門口的林琴芬母女招招手,“你們過來……”
“不,不用,應該我過去,”
說著,凌奶奶讓傅蘭也留在原地,她自己一步步往前走。
林琴芬是個心軟的,不管這人究竟是不是自己婆婆,看她走路晃晃悠悠也怕她摔了。
“月亮,你要不要去扶著老奶奶。”
事情沒確定,她也不敢讓月亮直接喊奶奶,免得讓人看笑話,好像她著急攀親戚似的。
沈月亮內心也很激蕩,本來以為自己應該很平靜,可看著這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女兒和丈夫先后犧牲,幾十年以來都以為自己還有個兒子剛出生就被活埋了。
這些年看著風光背后,老人家應該也是孤獨煎熬的吧。
這一波感觸來的猝不及防,可大概只要是個人都辦法看到這樣的場面還視若無睹。
于是乎,沈月亮也沒多想,關心人是真的,別人怎么說那就是別人的事。
她走上前一步,“凌奶奶,我扶你。”
凌奶奶顫巍巍的握住她的手,“好,好,好孩子,”
她抓住沈月亮的手,目光還直直盯著她。
沈月亮回了個微笑,扶著她往家里走,經過林琴芬身邊的時候,凌奶奶空著的手拉了她一把。
“這么多年,你也受苦了。”
林琴芬一愣,被拉著往前走,口中還下意識說著,“不辛苦。”
凌奶奶拍了拍她的手。
日頭越爬越高,可畢竟是秋天來了,氣溫沒有往常高,除了凌奶奶和傅蘭榮海之外,其余隨行人員都在院子里,沈月亮讓人喊了黃秀娟過來幫忙。
至于為什么喊黃秀娟而不是何鳳英,一來她看何鳳英不順眼,再則這種場合黃秀娟更能把握住。
隨行人員就有好幾個,要吃要喝的,院子里支起了桌子凳子。
沈月亮又拿了些錢和票給黃秀娟,“秀娟嬸,還要麻煩你想辦法整一桌菜,一會總要留人在家吃頓飯。”
黃秀娟對這種場面可不怵,當即一拍胸口,“包在我身邊,你只管忙你的,我肯定都幫你招呼好,弄幾個硬菜,殺只小公雞,燒兩條魚,再炒個雞蛋,弄幾道素菜,你看行不行?”
“行。”
黃秀娟說完也不耽誤,時間本來就緊迫,當即回去安排起來。
都安排好,沈月亮才放心的回到堂屋。
甫一腳踏進去,她還有些納悶,因為堂屋里幾個人也沒說話,都看著她。
被六只眼睛盯著,沈月亮有點懵。
“怎么了?”
凌奶奶笑著,“我正和你媽說話,夸你能干呢。”
這話可不是凌奶奶胡謅,同樣是二十歲的小姑娘,沈月亮把一應事情安排的妥妥當當,如果換成凌微,還只會繞著大人身邊打轉,哪里會想到接待客人的事。
可再想到那句話……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
這么些年,林琴芬獨自一人拉扯大兩個孩子,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
凌奶奶又覺得愧疚。
好在,她還有補償的機會。
“坐吧,”
沈月亮依言坐下。
凌奶奶看著母女二人,深深吸了口氣,“老沈家那邊我已經去過了,也核實了他們說過的話,時間地點都對得上,還有那塊懷表,雖然現在不知所蹤,但誠哥是有那么一塊懷表,是家里祖輩留給他的寶物,他應該是把那塊懷表當成信物留給了我們的兒子。”
所以……
林琴芬反應慢,腦袋里嗡嗡的,依然有些不敢置信,所以說,沈四海真的是凌家的孩子?
沈月亮同樣也是想到了這一點。
“凌奶奶你的意思是……”
“沒錯,沈四海就是我和誠哥的孩子,”凌奶奶篤定的說,“也怪我當年沒有再回來村里找一找,我以為那個孩子被埋了早就不在世上,如果我能早一點讓人回來查一查,或許四海就不會……你們母子也不會吃這么多的苦,”
她是真的后悔啊。
這么多年了,她甚至于一提起這個地方心里就難受,連這邊的地名都不想聽到,因為她最親近的人都是犧牲在這里,甚至于她有一次開會差點來這邊,最后還是推掉了。
如果早知道,如果早知道……
凌奶奶悔不當初啊,整整四十幾年,大半輩子啊。
“凌老,你別太激動,身體要緊,”傅蘭趕緊在旁邊勸。
凌奶奶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不要緊的,我的身體我自己有數,如今找到了我的孩子們,我還能好好撐著,他們以前吃了太多苦,我會補償他們,我一定要補償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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