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最上面的感應燈突然亮了,辛夷也清楚的看見了站在她門前的人。
黑色的襯衫,手指上夾著香煙,臉色有些蒼白,帶著血絲的眼睛就盯著她看。
辛夷就站在原地跟他對視著。
在將最后一個煙圈吐出后,他將煙蒂踩在地上,開口,“你準備在那里杵多久?”
可能是剛抽完煙的緣故,他的聲音有些嘶啞。
辛夷反問,“你怎么會在這里?”
“你打算就站在那里跟我說話么?”他又問。
他的話音落下,感應燈因為太長時間沒動靜滅了。
談近很快又踩了一下。
但那燈依舊沒有反應。
談近直接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
與此同時,燈也一并亮了起來。
他的眉頭也立即皺緊,嘴唇也更抿緊了幾分。
“姜辛夷,這就是你選擇的生活是么?”
——毫無治安的街道、廉價的出租屋,甚至是便利店收銀員的工作。
這些原本都該跟她毫無關系的。
如同陳堯說的一樣,她是姜辛夷。
從前一直被眾星捧月的姜辛夷。
既然她那樣瀟灑的離開了姜家,甚至還將那套首飾直接丟在垃圾桶,那她應該過得比誰都要好,不是么?
但現在呢?
昨晚他跟了她一路。
看著她從那破小的旅館中出來,再上了那輛搖搖晃晃的小電驢,最后甚至還坐在路邊的塑料椅上跟人吃飯。
所有的一切,就好像是淬了毒的針一樣的刺入他的心臟。
她不應該……過這樣的生活的。
就在談近想著這些時,辛夷終于踏上了臺階。
談近就站在那里看著她。
很快,她走到了他面前,抬起眼睛,“我覺得這樣挺好的。”
“好?”談近冷笑了一聲,“住在這種地方,做一個便利店收銀員,這樣的生活你稱作好?”
“跟你沒關系。”
話說完,她已經要去開門,但談近很快將她的手腕扣住了!
“跟我走。”他說道。
辛夷皺起眉頭,隨即想也不想的將他的手揮落!
那感應燈又滅了。
但漆黑的夜色中,他們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彼此的目光。
或者憤怒,或者平靜。
“談先生要帶我去哪兒?”辛夷開口問道。
“云薈。”他說道,“你的東西還在那邊,你可以繼續……”
他的話還沒說完,辛夷突然笑了一聲,“敢問談先生,我以什么身份回去?”
“我已經不是姜家大小姐了,且名譽掃地,這個時候跟我在一起,對你和你的公司來說都不合適吧?”
“倒是談先生跟元小姐好像發展得很順利,那么,你現在說讓我回去是什么意思?”
“你該不會是打算,將我如同一只金絲雀一樣的養起來吧?”
這種情況,從前辛夷在圈內就沒少見過,也不覺得稀奇。
畢竟婚姻需要講究門當戶對和權益合作。
但其他就不需要了。
所以圈內有很多人,表面做著夫妻,實際上各有各的“伴侶”。
美名曰——真愛。
但她是談近的真愛嗎?
他現在所做的一切,有幾分是因為不甘心,又有幾分是因為真的舍不得?
辛夷不知道。
但她知道,如同當天他在宴會上可以為各種緣由袖手旁觀一樣,日后不管遇見什么,她都不會是他的第一選擇。
這讓辛夷突然想起了席知遇的那個孩子。
他可以因為父親去相親而離家出走,可以因為父親缺席自己的運動會而發脾氣甚至鬧到警局。
因為他知道,他父親是愛他的,所以也總會包容他。
他也知道,他會是他父親義無反顧的第一選擇。
但辛夷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小時候她的“父親”姜恒不會,如今的談近也不會。
辛夷的話讓談近微微一頓,但他很快說道,“我不會跟元箏結婚。”
辛夷扯了一下嘴角,不做回答。
“我跟她……”
談近還想繼續說,但下一刻,辛夷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他頓時不說話了,眼睛盯著她的手機屏幕。
——席知遇。
辛夷也沒有回避他的意思,直接將電話接起,“喂。”
“沒打擾你吧?”
安靜的樓道中,她電話的聲音就這樣清晰地傳入了談近的耳朵中。
他的手頓時握緊了,咬緊的后槽牙發出清晰的聲音。
“你的工牌落我車上了。”席知遇在那邊自然沒有聽見,只繼續對辛夷說道,“你明天幾點上班?我給你送過去吧。”
“我明天去補一下就好了,不用麻煩……”
辛夷的話還沒說完,那邊的人已經說道,“沒關系,畢竟今天路路的事真的很感謝你。”
“那好吧,明天你讓人送到便利店就好。”
“可以,那明天見。”
電話很快掛斷了。
辛夷重新抬起眼睛,卻發現談近正死死地盯著自己看。
“他是誰?”他問。
“跟你沒關系。”
“席知遇……就是那天帶你上車的那個男人對么?你那天去商場買的男裝,也是送給他的?”
談近的牙齒依舊咬著,一字一句,全部都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宴會那天,他原本以為那男人只是個過客。
但現在想來,是他錯了。
“原來不僅僅是魏瑾舟。”談近突然又笑了一聲,“姜辛夷,你這魚塘的獵物,可真夠多的!”
“既是如此,那你現在是在演什么可憐兮兮的把戲?怎么,高高在上的公主做不成了,準備演灰姑娘了是嗎?”
他的話讓辛夷的呼吸一滯。
換做是之前,她肯定會說一句他們不是那種關系。
但現在卻是沒必要了。
他不會信。
也的確沒有再說的必要。
她抬起眼睛,回答,“關你屁事。”
談近嘴角的笑容越發深了,然后點頭,“好,很好!姜辛夷,你不要以為我非你不可!”
辛夷也笑,“你當然不是非我不可,畢竟你身邊女人多的是。”
話音落下,辛夷想,這世界上最不體面的分手,莫過于此了。
曾經的耳鬢廝磨甜言蜜語,都變成了此刻的惡語相向。
從心生歡喜,到互相憎惡。
談近沒再回答她的話,盯著她看了幾眼后,轉身就走。
辛夷也沒有去看他的背影,直接開門進屋。
關上門后,世界歸于安靜。
那盞樓道的燈,也再沒亮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