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雞是真不容易。
雞崽是在公社掛賬的，到時候要還三百多只成雞回去。
這雞一天沒長大，沒真的賣出去、還回去，那都是壓在心口的石頭。
而喂雞的糧食飼料，也都是錢。
以前家里喂幾只的時候不覺得，去自留地里弄點兒菜葉子，切切拌拌的，也就行了。
雞不多，自己也會找蚯蚓跟蟲子吃。
但五六百只雞可就不一樣了，別說他們養雞崽的時候地里沒有菜。
就是有菜，也不夠這么多只雞吃的。
趕上大冬天的，還得重點取暖，自己家都舍不得燒火盆，給雞圈里裝火盆。
這半年大家湊錢借錢蓋雞圈，買飼料，買藥，買各種養雞的用具，光只有花錢的，沒見著回頭錢。
屠慧東這么利索的人都不敢去算賬，算自己家到底欠了多少債。
反正就是能借的都借了，余大紅跟婆家那樣不對付，還從婆家借了十幾塊錢出來。
這三塊三毛錢放在桌子上，誰也沒伸手去拿，就盯著看。
看著看著，眼眶就濕了。
好一會兒，屠慧東率先站起來，去廚房里找了個大海碗，把七個雞蛋都放進去：“今天咱們吃個痛快！”
撿雞蛋已經十來天了，除了磕碰了的那兩個，其余是一個沒舍得吃。
今天說什么都得好好吃上一頓！
屠慧東用三個雞蛋兌了水，蒸了一大碗雞蛋羹，剩下的四個雞蛋打散，加了灰面，攤了一鍋雞蛋餅。
說是要美美的吃一頓，結果還是兌了其他的。
不過大家都能理解，而且這么做大家都能吃個肚兒圓。
吃過午飯，陳喬玉就帶著雞蛋回家了，籃子里墊了厚厚的稻草，就怕雞蛋磕著碰著了。
回到老宅，照舊空無一人，陳喬玉沒舍得用這“土雞蛋”，是用的從姚大勇那里買的鴨蛋交的“過路費”。
她帶著滿滿一籃子雞蛋去到現代，準備去擺攤賣土雞蛋了。
菜市場門口一直都有很多爹爹婆婆跟自己種菜來賣的人，陳喬玉現在也算是熟悉操作了，找了個地方，墊個廣告紙直接席地而坐。
然后把籃子上面的藍底白花的土布給掀開，又把為了防撞包裹著雞蛋的干稻草給撥開，露出里面白花花圓溜溜的雞蛋來。
她還找了個廢紙皮，從衣服兜里掏出之前在兩元店買的白板筆，在紙殼子上寫上商品和價格——土雞蛋，一塊錢一個。
有之前賣菜的成功經驗，陳喬玉這回也信心滿滿。
六十個雞蛋，估計要不了幾個人就能買完了。
可是讓她沒想到的是，雞蛋不好賣了！
倒是有人來問，但人家話語里就帶著質疑：“你這是不是正宗的土雞蛋啊？”
陳喬玉心里嘀咕，這雞蛋還分這宗派呢？
但還是老老實實回答了質疑：“都是自己家養的雞，喂糧食菜葉，自己扒拉蟲子的。”
她想起來之前聽過的詞兒：“咱家的雞都是地上溜達的，正宗溜達雞，溜達雞蛋。”
然而，無論陳喬玉說得多么真誠，人家都是問了一圈，就沒下文了。
還有些人倒是信這是土雞蛋的，但又追問有沒有什么現代化的消毒殺菌設備，這雞蛋有沒有禽流感，有沒有沙門氏菌。
問得陳喬玉一頭霧水。
她也老老實實說了：“我們家的雞都長得好，定期打掃雞圈的，很干凈，沒有病雞。”
反正最后問下來，就那么一兩個認可這土雞蛋的，又嫌陳喬玉價格貴，要跟菜市場里面六塊錢一斤的普通雞蛋比價錢。
“你這價錢也太貴了吧？別人都賣六塊錢一斤。”
其實陳喬玉也不是不能降價，甭管是一塊一個還是六塊一斤，她都有得賺。
但問題是這些人不像是來買雞蛋的，倒像是來找茬的。
又要土雞蛋，又要現代消殺，啥都合格了，價錢還要按照飼料籠養雞的價錢來。
陳喬玉被問得心力交瘁，嘴巴都說干了，還沒賣出去。
還有人直接罵陳喬玉是騙子的，說她不學好，拿洋雞蛋冒充土雞蛋。
一句話，人家不相信清秀干凈的小姑娘賣的是土雞蛋。
陳喬玉也是沒想到她有一天居然會因為太“洋氣干凈”，而遭遇歧視。
明明去年的時候程哥他們都還嫌棄陳喬玉土氣來著。
擺了大半天的地攤，一個雞蛋都沒賣出去，陳喬玉有點生氣，把籃子都收起來了。
她才不降價賣呢！
她的雞蛋就是最好的雞蛋！
就算不是山地雞，那也是正兒八經的溜達雞，比現代的飼料雞養得好多了！
就是跟老家的比，那也是遠超別人的干凈衛生，雖然偶爾會添加一些飼料，但那飼料不是為了催肥，是增加鈣質和微量元素的。
雖然沒有什么紫外線消毒殺菌的設備，但雞圈里天天清掃，一月一次白醋熏，雞也是定期防疫防病的。
她可以不在乎掙多少錢，但不能受這個委屈，叫別人說她的雞蛋不好！
于是小受氣包陳喬玉也不干了，直接收攤走人。
她不賣了！
當然了，主要是今天不賣。
改明兒還是得來。
陳喬玉是決定換個策略，先去找韓爹爹韓婆婆跟周曉玲和周姐他們，讓他們嘗嘗這雞蛋，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現代人的建議。
陳喬玉先去了韓爹爹韓婆婆家，兩個老人正在院子里擇菜呢。
陳喬玉也是挺羨慕的，現代人一年四季都不缺菜吃。
陳喬玉把土雞蛋拿出十個來，跟韓爹爹韓婆婆說道：“這是我老家親戚養的土雞下的雞蛋，是正兒八經的土雞，沒有吃那些亂七八糟的飼料，都是喂菜葉子跟谷糠麩皮，還有骨粉魚蝦粉那些的。”
老人是很喜歡這種土雞蛋的，甭管多少科學家營養學家出來證明土雞蛋的營養價值跟普通雞蛋的營養價值沒區別，他們都還是喜歡土雞蛋。
韓婆婆看了一眼這雞蛋就愛不釋手，拿在手里端詳：“沒錯沒錯，這就是土雞蛋，菜市場總有人拿飼料雞蛋冒充土雞蛋，可騙不了我們！”
陳喬玉虛心求教：“韓婆婆，這怎么分辨土雞蛋和飼料雞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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