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云酒吧外。
蘇杭和萬景明將車停靠在路邊。
后者熟門熟路地帶著蘇杭走向酒吧的正門。
“杭哥,我和飛云酒吧的老板很熟,你待會兒要是有什么問題直接問他就行了。”
蘇杭原以為這會兒還不到下午五點,酒吧應該還沒開門。
但他走近之后,發現門口上方的燈牌已經亮了起來,室內暖色調的燈光透過玻璃門窗映射在街道上。
“這么早就開門了?”蘇杭對身邊的萬景明問道。
大部分酒吧都是晚上七八點才開始營業,一直持續到凌晨。
“杭哥,飛云酒吧是24小時營業,全天無休的。”
蘇杭不禁皺了皺眉,酒吧生意的高峰期基本上都是在入夜之后的那幾個小時,為何這家飛云酒吧會選擇全天營業?
這豈不是恰好佐證了他的懷疑。
裴雨詩告訴他討債的那幫人提起過這個地方,他當時便懷疑過這家酒吧有可能是他們平時聚集的大本營。
他停下腳步,繼續問道:“你剛才說你和酒吧老板很熟,你們是什么關系?”
萬景明如實回答道:“他叫許宏達,之前一直在我一個叔叔手底下做事,久而久之就認識了,平時我都叫他阿達。”
“杭哥,你突然問這個做什么?該不會你要找的人就是他吧?”
“不知道。”蘇杭輕輕搖頭:“等下見過面了才清楚。”
“萬少下午好!”
剛一進門,酒吧的服務員便齊刷刷對萬景明彎腰行禮。
萬景明笑著擺了擺手,將蘇杭拉到前面來,對他們介紹道:“這位是我剛認的哥們兒,叫杭哥。”
“杭哥好!”服務員們將剛才的動作重復了一遍。
“以后見到杭哥就如同見到我本人,聽見了沒有?”
“明白了,萬少。”
“你們老板呢?讓他出來見我,我有事要問他。”
“不好意思萬少,我們老板出去了,這會兒不在酒吧。”
“出去了?那他什么時候回來?”
“可能還要一兩個小時吧,我也不太確定。”
“行,我知道了,你們都去忙吧。”萬景明揮手示意他們各自散去。
隨后他轉頭看向蘇杭,說道:“杭哥,你也聽到了,阿達他這會兒不在。你看我們是就在這里等他回來,還是我打個電話催催?”
蘇杭制止了他撥打電話的動作,說道:
“無妨,我有的是時間。”
“那你想喝點兒什么,我去幫你點。”萬景明將蘇杭帶到酒吧內側的一個卡座前。
“一杯冰啤酒就行。”
蘇杭知道自己酒量不行,加上一會兒還要做正事,所以現在不宜喝太多的酒。
在卡座坐下之后,他環顧了一眼四周。
整個酒吧的內部空間很大,中間區域的吧臺是u型的英式吧臺,里面的柜子上陳列著琳瑯滿目的酒水飲料。
客人零零散散的有幾個,不多。
遠端的舞臺池燈光昏暗,臺上也是空空蕩蕩的。
只有到了人氣最旺的晚上,駐吧歌手,樂隊以及舞女們才會相繼亮相,上臺為客人們進行表演,將現場的氣氛烘托到頂點。
不一會兒,萬景明端著兩杯酒走了過來。
“杭哥,你到這兒來到底是什么事兒,你先和我說說唄,說不定我知道些什么。”
蘇杭喝了一口透心涼的冰啤酒,旋即壓低聲音問道:“飛云酒吧平時有沒有什么社會閑散人員出沒?”
“來這兒的客人大部分都是尋求刺激的小年輕,至于他們的身份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那我再直接點,飛云酒吧有人在放高利貸,這事兒你知不知道?”
萬景明神色稍變:“之前倒是有所耳聞,但是我沒怎么放在心上,具體的也不太了解。”
沉默了一會兒,他抬頭看著蘇杭,問道:“杭哥,你是來查案子的?”
“不是,我是來幫一個朋友解決問題的。”
聯想到剛才的對話,萬景明瞬間醒悟:“你的朋友借了高利貸?”
“嗯,而且合同上有很大的限制,單靠還款沒辦法解決,我只能親自過來找人面談。”
“高利貸確實是個害人的東西。”萬景明說道:“一會兒我讓阿達幫你打聽一下。”
“對了杭哥,你知道那些人的名字或者其他身份信息嗎?或許前臺那邊會有記錄。”
蘇杭搖了搖頭:“我沒見過,只知道對方有個負責討債的人喜歡穿一身花襯衫……”
他將裴雨詩描述的花襯衫男的面貌特征復述了一遍。
萬景明越聽面色越沉重,最后緩緩吐出幾個字道:“杭哥,你說的這個人我好像見過。”
“如果沒記錯的話,他應該叫常武德,是阿達最信賴的手下之一。”
蘇杭道:“這么說,你口中的阿達就是幕后的放貸人?”
“這個我真的不清楚……”萬景明雙手捂著臉掙扎了一會兒:“杭哥,如果真是他做的,我一定會讓他給你和你的那位朋友一個交代。”
蘇杭點了點頭,示意他放松點。
……
經過了兩個多小時的等待,酒吧的客流開始逐漸顯現。
不過因為萬景明提前打過招呼的緣故,他們周圍的幾個卡座一直都沒有人落座,在嘈雜的環境中給他們騰出了一小塊相對安靜的區域。
一個五人樂隊出現在聚光燈下的舞臺上,開始演奏起了一曲曲激情四射的搖滾樂。
緊接著,在現場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中,一群衣著火辣性感的舞娘相繼登臺。
她們配合著音樂的律動,不斷扭動著身軀,時不時地面向客人做出一些具有挑逗性的動作,引得臺下叫好聲一片。
雖然是舞娘,但是蘇杭覺得她們肯定都不是專業的舞者。
因為這些人翻來覆去都是那幾個動作,用搔首弄姿來形容最是恰當不過。
一個頂著渾圓大肚子的中年男性起身走到舞臺前,指著其中一個舞女和臺下的服務員交流了幾句。
蘇杭注意到那人將一疊現金遞給了服務員。
而后服務員上臺找到被指定的舞女,在其耳邊簡單說了句什么。
具體內容蘇杭不得而知,不過他從舞女驟然黯淡的目光中不難猜到什么。
只見男子非常親密地摟著舞女,滿臉春風得意地朝著酒吧最里端的一條走廊走去,最后消失在了拐角處。
同樣的場景不斷上演著。
舞女們就像是一件件商品,任由客人觀賞和挑選。
僅僅半個小時左右,臺上原本的十幾個舞女只剩下兩個人。
其中一人年紀有些顯大,可能已經將近四十歲了,加上底子也算不上多好看,只能依靠濃妝艷抹來遮掩瑕疵。
雖然她不太受客人們的歡迎,但卻是所有舞女中舞動得最賣力的,像是不知疲倦,又像是樂在其中。
不過蘇杭覺得,最大的可能還是已經麻木了。
至于剩下的另一個舞女,模樣還很青澀,而且衣著也相對保守,在舞臺上的動作毫無協調性和美感,像是初次上臺還沒什么經驗。
而且蘇杭注意到這個女孩兒特別回避來自客人的目光。
每當她面對舞臺前方的時候,總是下意識地將頭低下去,眼中也帶著深深的恐慌和抗拒。
期間其實有不少人對這個女孩兒有想法,但是在與服務員交流之后,露出了一臉失望的表情。
看樣子大概率是在價錢上沒談攏。
萬景明說道:“這應該是個雛兒,初夜一般都會賣出天價,至少也是幾萬起步。”
難怪……
“等等。”蘇杭后知后覺地問道:“你一早就知道酒吧背地里在經營這種灰色產業?”
“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吧,江城有三成的酒吧夜店以及ktv這種娛樂場所都有涉獵這方面的業務。”
“沒人管嗎?”蘇杭對此感到十分震驚。
“杭哥,我就實話告訴你吧,其實每年都會定期開展一兩次檢查,他們事先早就做好了應對準備,根本抓不到任何證據。就算被查實了違法行為,花錢打點一下,一兩個月就重新開業了。”
“那你知道這些舞女是怎么來的嗎?”
“這我怎么可能知道,應該是被高昂的報酬吸引,自愿加入進來的吧。”萬景明猜測道。
可蘇杭卻不以為然。
裴雨詩曾提到,討債的花襯衫男用類似的條件威脅過她。
如果她最終無力承擔債務,很可能會被要挾進入酒吧來,最終一步步被訓練成臺上那些依靠身體取悅客人的舞女。
當然,蘇杭知道,即便裴雨詩被逼上絕路,也決不可能會向他們妥協。
哪怕是選擇輕生,她也不會自甘墮落,踏入這萬劫不復的人間地獄。
現在,一切似乎已經明了了。
飛云酒吧背地里放著高利貸,通過合同上的漏洞逼得欠債者家破人亡,一步步跌入他們精心準備的陷阱中。
臺上的那些舞女,應該都是因為家里無力償還債務,不得已走上這條路,徹底淪為那些幕后操縱者賺錢的工具。
看著那個年輕女孩兒被客人貪婪的目光打量所流露出抗拒和恐懼的表情,一股無名之火在蘇杭心底肆意滋長,并不斷蔓延開來。
真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畜生!
原本他只是想幫裴雨詩解決問題即可,沒必要把事情鬧得太大。
畢竟這里是江城的地界,他在這邊沒有任何的根基。
可現在,他只想讓這種荒唐的亂象徹底消失,讓那些被高利貸壓垮摧毀的無辜家庭重獲新生。
“跟我走吧。”一個闊氣的公子哥對那個女孩兒說道。
就在剛才,他已經足足支付了5萬元給酒吧的工作人員。
這個價格幾乎都可以讓一些三線小明星為之動心了。
臺上的女孩兒惴惴不安地退到舞臺后方,無助的目光從人群中掃過。
然而回應她的卻是一聲聲冷嘲熱諷。
一個安保模樣的人員上臺,拉拽著將她送到了那個名叫龐偉的公子哥身邊。
龐偉嗅到女孩兒身上青澀的芳香,不由露出了一個享受的表情。
他伸手摸上了女孩兒的臉頰,邪魅一笑道:“乖,一會兒我會很溫柔的。”
誰知女孩兒發狠地在他的手腕上咬了一口,瞬間留下了一個深深的血印。
龐偉痛得大叫起來。
“媽的,你是不是找死?”
他作勢要上前揪住女孩兒的頭發,將她拖進那條深邃幽暗的走廊盡頭。
幾個工作人員也一邊訓斥著女孩兒,一邊協助龐偉將她控制住,不讓她再有任何的反抗。
忽然,一陣鼓掌聲突兀的響起。
蘇杭來到他們面前:“我已經把剛才的畫面錄下來了,你們如果還要繼續的話,我可就報警了。”
“哪來兒的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知道這里是誰的地盤嗎?”
壯碩的安保人員罵罵咧咧著上前,想要強勢地從蘇杭手里把手機搶過去。
“住手……”萬景明擔心蘇杭的安危,剛要呵斥安保停手,誰知眼前的一幕卻讓他驚得目瞪口呆。
那個幾乎比蘇杭體型大出一圈的安保人員竟然被蘇杭踩在了腳下。
蘇杭出手快如閃電,令在場眾人都沒反應過來。
萬景明咽了口唾沫,來到蘇杭的身邊,對其豎起了一根大拇指。
“杭哥,你可真牛!”
這位大哥不僅車技了得,而且身手也是極為不凡。
他感覺自己這聲“哥”叫得一點也不虧。
“萬少!”
負責舞臺這塊兒的相關人員并不認得蘇杭,但是卻認得萬景明。
他們恭敬地彎下腰,一個個神情復雜,不知道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少年與萬少究竟是什么關系。
這時,龐偉沖了過來,對蘇杭大聲質問道:
“你特么誰啊,她是老子先看上的人,你想玩兒也得乖乖排在我后面吃殘羹剩飯,懂不懂?”
蘇杭干脆選擇了無視,對收錢的那名工作人員說道:“把錢還給他。”
那工作人員顯得十分猶豫,只能不知所措地看向萬景明,想要征求這位大少爺的意見。
萬景明有些不悅道:“你耳聾了嗎?我杭哥剛才說的話你沒聽見?趕緊把錢還了,然后讓這個礙眼的家伙趕緊滾蛋。”
龐偉頓時怒喝道:“你又是哪根兒蔥?還敢讓我滾蛋。”
萬景明氣笑道:“老子是萬景明!”
聽到這個耳熟的名字,龐偉的怒意瞬間削減了大半。
萬勝集團的大少爺,這可是一位惹不起的主兒。
龐偉此時也顧不得自己的顏面,低聲下氣地道了聲歉后,灰溜溜地跑走了。
連那5萬塊都來不及要。
就當是把錢打水漂了,總比得罪了一個自己惹不起的人強。
萬景明可是江城四少之一,不僅家底雄厚,而且是出了名的不好惹。
蘇杭將腳從安保身上移開,扭頭走到那個女孩兒面前。
“你沒事吧?”
女孩兒驚魂未定地搖了搖頭。
“走吧。”蘇杭繼續道。
“去哪兒?”女孩兒微微抬頭,語氣依舊不安。
“回你自己的家啊。”
女孩兒沉默了一會兒,抽泣著說道:“我……已經沒家了……”
蘇杭一陣無言。
而萬景明則是怒氣沖沖地對周圍人質問道:“你們都對她做了什么?為什么她說家沒了?”
一個工作人員惶恐道:“萬少,這真不怪我們。”
根據他的描述,女孩兒的父親得了絕癥,家里本就負債累累,于是臨死之前借了一筆錢想豪賭一把,從而給自己的女兒減輕一些壓力。
誰知不僅錢沒賺到,反而惹上了像是惡鬼纏身般甩不掉的高利貸。
最終,女孩兒的父親郁郁而終,而她的母親得知真相后當場氣暈過去,也沒能搶救過來。
蘇杭聽完只覺無比唏噓。
女孩兒的父親固然可悲,同時也可恨。
他倒是撒手人寰了,卻把所有的重擔和爛攤子都丟給了他的女兒。
蘇杭對萬景明道:“你幫她安排一下。”
“明白,杭哥。”
萬景明叫來一個前臺的女服務員,和女孩兒年紀相仿。
他給了一筆錢,讓那個服務員帶著女孩兒找一個地方先安頓下來。
等女孩兒離開后,萬景明看了眼時間:“你們不是說阿達一兩個小時就會回來嗎?都這會兒了,人呢?”
他現在表現得十分生氣。
雖說他一直都知道酒吧涉及一些違規的情況,但他實在沒想到背后居然還有這么陰暗和不為人知的一層。
萬景明本性不壞,尤其是聽到剛才女孩兒的講述后,更是怒火中燒,無法容忍。
“萬少,老板在……在地下賭場那邊遇到點兒麻煩,還在處理中,一時半會是回不來了。”
“賭場?”
蘇杭留意到萬景明的神情是十分詫異的。
顯然,他對于許宏達開設賭場一事并不知情。
“在哪兒?”萬景明大聲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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