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成蘭女官要離開,葉老太太急得扭動著身體,嘴里不斷發出“啊啊——”的聲音。
成蘭女官上前一步,一把扶住幾乎要從床上扭著摔下去的沈老太太。
“沈老夫人小心,您可是有什么話想讓我帶給太妃娘娘?”
劉嬤嬤聽到這話嚇了一跳,趕緊上前半抱著把沈老太太挪回床上,道:“我們老太太這就是高興呢!”
成蘭女官收回手,站在那邊微微一笑道:“我們世子爺從小就才思敏捷,不敢說文武雙全,但也都拿得出手,跟沈大姑娘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也難怪沈老太太高興,太妃娘娘和王爺、王妃也都對這門親事格外滿意呢!”
“啊——啊——”沈老太太若是慢慢說,還能簡單地吐出幾個字。
如今卻是越著急越說不出話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沈三夫人陪著成蘭女官走出了房間。
沈老太太氣得抬手去打劉嬤嬤。
劉嬤嬤看似在給沈老太太調整姿勢,其實根本是在用手按著她,不讓她再鬧騰。
看到成蘭女官已經離開之后,劉嬤嬤也懶得再做戲,松開按著沈老太太的手,直起身子道:“老太太,都這么長時間了,您怎么還想不明白呢?
“如今已經不是從前了,家里現在是二老爺說了算,您想什么已經不重要了。
“要我說,老爺已經算是孝順了。
“一屋子人把您伺候得妥妥當當,外頭有幾個老人能有這樣的福氣?
“大姑娘的婚事,也不是今天突然提出來的,老爺早就默許了,只是一直瞞著您罷了。
“您就安心養病不好么?別人家求都求不來的好姻緣,您非要給攪合了才高興么?”
劉嬤嬤說完這話,也不顧沈老太太被氣得直喘粗氣,起身就往外走。
她一邊往外走一邊吩咐屋里的兩個丫鬟道:“你們好生伺候老太太,多寬慰著點兒,萬一氣出個好歹來,咱們可都得受牽連。”
“是,劉嬤嬤。”
如今沈老太太身邊的丫鬟都是新買回來的,只聽劉嬤嬤的吩咐。
平日里照顧得雖說細致,卻根本不管沈老太太的意愿和想法。
她們的唯一目的就是讓她不生褥瘡,干干凈凈地躺著。
至于高不高興,那就是她自個兒的事了。
所以沈老太太氣憤地啊啊叫了半天,根本得不到任何回應。
只有丫鬟過來幫她擦掉不受控制流出來的口水,還順便喂她喝了幾口水,怕她喊啞了嗓子。
沈老太太終于認清現實,疲憊地閉上了嘴。
其實劉嬤嬤說的那些話,她又何嘗不明白。
但是她被全家人捧了那么多年,突然間從云端跌落谷底,讓她如何能甘心?
更何況回府這么久了,沈仲磊一次都沒有過來看過她……
想到這里,沈老太太心里頗不是滋味。
之前沈仲磊雖然一直不來看她,但她其實并沒有覺得太過絕望。
就算她有些地方做得可能有些不妥,但那也都是多年以前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了。
老二從小就孝順,如今也只是一時間接受不了罷了。
但是時間長了,等他心里的氣兒消了,他肯定會回心轉意重新對自己好的。
再怎么說,自己也是生他養他的親娘,難道還比不上一個死了那么多年的原配么?
可劉嬤嬤剛剛的話,卻給了沈老太太重重一擊。
她的打算和計劃,沈仲磊全都心知肚明,卻還背著他跟瑞親王府越走越近,甚至還要把女兒嫁過去,將兩家徹底綁在一條船上。
沈老太太自問,雖說自己當年的確做錯了一些事情,但她為沈仲磊謀劃前程的心卻是實打實的,沒有半點兒藏私,一心只為他能更好的。
可如今劉嬤嬤卻告訴她,沈仲磊早就有了要跟瑞親王府結親的打算。
那自己當時拉下臉來到處請托送禮、以及到處張羅要幫沈天舒擇婿的種種努力,在他眼里豈不都如同跳梁小丑般滑稽可笑?
沈老太太越想越是傷心,兩行渾濁的老淚順著眼角滑落。
前廳此時的氣氛卻跟沈老太太房中截然不同。
沈仲磊、沈三老爺二人跟厲子安在前廳相談甚歡。
原本沈三老爺還有點兒拘束,畢竟上頭坐著的可不是一般人,那是親王府的王世子啊!
但是厲子安經過這幾年的磨煉,本來就已經比同齡人心智成熟了許多。
再加上他是真心喜歡沈天舒,在她的家人面前好好表現還來不及,更不可能擺什么架子。
所以他在跟沈仲磊說話的同時,也沒有忘記照顧沈三老爺,很快就消除了隔閡。
待成蘭女官回來的時候,三個人已經聊得熱火朝天。
成蘭女官不動神色地朝厲子安看了一眼,想知道他有沒有提讓沈天舒陪豐榮太妃去還愿的事兒。
厲子安回了個讓她放心的眼神,示意已經解決了。
成蘭女官松了口氣,臉上的笑容也更加真摯起來。
畢竟這才是今天過來的正事兒,解決之后就可以安心了。
不過當著沈仲磊的面兒,該客氣的,成蘭女官還是要客氣一下道:“我剛去探望了沈老夫人,真是沒想到沈家會突然遭此變故。
“太妃娘娘說,若是有什么需要幫忙的,還請沈大人千萬不要客氣。
“若是需要,也可以請潼娘子過來看看沈老太太的情況。”
沈仲磊卻道:“多謝太妃娘娘關心,家母的病情,已經請城中多位大夫看過來,如今也只能好生休養,沒什么別的辦法。
“潼娘子醫術的確高超,可俗話說得好,醫病醫心難醫命。
“之前潼娘子來家里的時候,還曾被家兄無意中冒犯。
“讓我到現在都還心中難安,想著以后若是有機會,一定要親自向潼娘子致歉。
“家母的病情如今已經穩定,而且在緩慢的恢復中了,等過完年,我三弟就會帶著母親回老家修養,實在不必再勞煩潼娘子了。”
成蘭女官原本也只是客氣一下,聽沈仲磊這么說,自然也不會再繼續勸說。
四個人坐在一處又說了會兒話,見時辰差不多了,厲子安這才起身告辭。
待瑞親王府的人走后,沈三老爺才面露一絲憂慮地問:“二哥,你真不想入京為官了?以后就準備留在湖廣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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