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室，陸令一只手接水，一點一點地洗臉，洗得很慢。
老弱病監區里，殘障人士不少，所以陸令這般作為，倒也沒人關注。
這個宿舍真的不錯，很干凈，也沒什么味道，但直到這第二天，陸令才知道怎么回事。
住在這個宿舍的，年齡還都相對小一點，即便是殘疾人也都不會太老。宿舍的老大就是14號，他要求每個人都注意衛生，定期都要好好洗澡，除此之外，誰的床單被套太臟，他都會管理。
這看似容易，在這個監區卻有些困難。有些年紀大的、開始擺爛的人，在監獄里就是滾刀肉，什么也不怕。他們的刑期往往很長，能不能出去根本不取決于刑期到沒到，而是身體行不行。再加上沒有勞動要求、更沒人敢給他們關禁閉（怕直接關死了），這些人是有擺爛資格的。
看過《肖申克的救贖》的人都會記得，老圖書館管理員這種人，當他足夠老了，住在監獄里反而比外面舒服。
“看什么看？一只手不會洗臉嗎？”14號看到陸令正在看他，訓斥了一句，指了指外面，“昨晚接你的那個人也是一只胳膊，用不用我喊他教教你！”
“老大我錯了，對不起...”陸令立刻轉過頭，低著頭離開了洗漱室。
陸令看14號下棋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在陸令看來，14號是個脾氣不錯的人，輸了棋一般也不會生氣，怎么在宿舍里脾氣這么大？
這洗衣粉有問題？
離開洗漱室，陸令正好碰上獄警查崗，老岳也在獄警之中。
老岳看了一眼陸令，然后接著去忙別的去了。只是，陸令很明顯地能看出來，老岳剛剛是微微搖了搖頭。
洗衣粉沒問題？
那這確實是異食癖了。
異食癖一般多見于兒童，這屬于嚴重的自傷行為。有些人會長期（至少一個月）攝取非營養物質，比如說涂料、泥土、毛發、塑料等。一般常見于兒童，少見于成年人。
陸令可是看過14號下棋，水平還是不低的，智商肯定正常，為啥會有異食癖呢？硬要說缺乏某種元素，也不正常。所以就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有嚴重的心理問題。
陸令還想找老岳聊聊14號的過往，最終還是放棄了，老岳不太方便的樣子。
這個時候，老岳等人正在檢查宿舍，檢查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陸令有些奇怪，老岳這次來，肯定不可能只為了這個，應該是要告訴自己一些情報。
如此說來，應該是把情報放在了自己的床鋪上了。
陸令的床鋪在最外側上鋪，側躺朝外就能看到鐵門，要是有什么紙條，偷偷看看是不會被發現的。
很快，到了睡覺的時候，大家紛紛上床躺好，陸令收拾床鋪的時候，果然在床鋪上摸到了一張小紙條。
等到大家都躺下，陸令側躺著，開始看紙條。
這樣看總歸是有風險的，所以陸令收到的此類情報確實不多。好在現在的床鋪一側沒人，安全性還算OK。
這里面說了三件事。
第一是青山和25號已經正式鬧掰，監獄里，尤其是陸令之前的監區，一定會風聲鶴唳，這種情況下，監獄里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就會漏出來。今天晚上，通過監控，可以確定，98號和48號有關聯。而且，98號還趁機找了青山的幾個小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只是，通過監控錄像，可以看出來青山的這幾位小弟還有些開心。
第二是14號的信息。14號已經進監獄6年了，犯的罪是弓雖，被害女孩只有9歲，因弓雖行為致人輕傷，情節非常惡劣，被判了14年。剛到監獄的時候，他一直在勞動監區，兩年前因為歲數大了，總是吃藥、身體不好，到了這個監區。除此之外，根據監控顯示，14號不光用洗衣粉漱口，還曾經直接吃過洗衣粉。
第三是化驗結果，所有人、所有物品都沒有發現LSD。
仔細地又看了一遍這些東西，陸令牢記了所有信息，然后把紙團塞進了嘴里，一點點地把紙團弄化，然后吞了下去。
紙的味道很一般，一股木屑和化學品的味道，吞咽的過程中，陸令思索著14號這個人。
紙都這么難吃，洗衣粉得多難吃呢？
看了看14號的歷史，陸令也有些不解。之前說了，監獄里弓雖犯雖然并不是真的受歧視，但是想當宿舍老大也是不太可能的。不是說這種犯罪如何，而是做這個的，大概率沒有出息。但凡是有點財力，花點錢什么樣的找不到？
就14號這樣的，在外面沒啥出息，也沒什么錢，更算不上身強力壯，怎么當宿舍老大的？
還有，他為什么會喜歡吃洗衣粉呢？
異食癖...
陸令開始搜刮腦海中一切關于異食癖的知識，想來，14號要么有嚴重心理問題，要么味覺問題很大。只是，味覺問題大，也不至于吃洗衣粉，那就只能說明還是心理問題。
陸令想到了自己學過的一件事。
1984年，咖喱國博帕爾災難。
這是人類歷史上最嚴重的化學事故，沒有之一。漂亮國在咖喱國投資的農藥廠發生事故，大量氰化物泄露，造成約57.5萬人死亡，并有20多萬人永久殘疾。
很奇怪的是，漂亮國2月3日發生的俄亥俄泄露，網上總有人比對切爾諾貝利，還有人比對我們冬奧之城幾年前的泄露，卻沒幾個人提及博帕爾災難。我想大家都知道原因。
冰冷的數字不能代表慘烈的故事過程，具體過程不多贅述，可自行了解，也可閱讀《人們都叫我動物》。值得一提的是，這案子，25年后才有了判決。那判決，依托答辯，偏袒維護之盛，令人無言。
這起事故之后，還產生了一些二次災難，其中之一就和異食癖有關，這些很少有人提及，多聊幾句。
事發之后，農藥廠附近的很多人都離開了這里，其中包括一些孕婦。這些人跑得早，但依然中了毒，也有了一些癥狀。
落后的醫療條件以及錯誤的信仰，讓很多治療過程變得不可理喻。包括并不限于吃事發地的泥土、樹葉以及各種神奇的治療藥物，也包括找驅魔師祛毒。
在生病、中毒、被極度恐嚇、無助的情況下，大量孕婦缺乏食欲并且產生了異食癖，開始吃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最常見的就是泥土、樹葉等，因此產生了大量的難產死亡。
博帕爾災難后期產生的龐大而繁雜的心理問題，曾經引得無數心理學家過去研究。
...
想到這個事件，陸令不得不懷疑14號異食癖的成因了。
陸令懷疑，14號曾經有過生病、中毒、心理極度扭曲等歷史，也可能曾經被迫服用洗衣粉導致現在有了這嚴重的心理問題。
這似乎都是合理解釋，但又有一個問題，那就是14號看起來實在是太正常了。一般來說，有嚴重心理問題的人，都看著不是那么正常。
這似乎很矛盾。
實在是想不通，陸令就只能選擇休息。
一切的謎題，似乎已經有了鑰匙，但是就...
“不睡覺在這想什么呢？”陸令正在琢磨事，獨臂男突然出現在了陸令的面前，把陸令嚇了一大跳。
今晚還是獨臂男值班，他這會兒走到鐵門這里，一下看到了還睜著眼睛的陸令。
“哥，”陸令從驚恐的狀態中緩緩恢復，“哥，對不起...我這還沒有發眼罩，實在是睡不著啊！”
“睡不著？那就別睡了，陪我。”獨臂男咧著嘴笑道，“聽老大說，你不會一只手刷牙洗漱？我教你，你回頭，把受傷的手整個弄殘，然后時間久了，你另一只手就啥都會了。”
“我錯了哥，我這就睡。”陸令認慫，隨即轉身躺平，還是用衣服蓋住了眼睛。
獨臂男沒有走，眼神兇厲地看了看陸令，看了幾秒鐘，獄警出現了。獄警敲了敲門：“在那逼逼啥呢！不想睡出來站著！”
“沒，沒事...”獨臂男這才走開。
獄警也懶得折騰這人，轉身又走了。
清凈了以后，陸令有些納悶。這14號真的這么小心眼？還真把這個事告訴獨臂男了？
再或者說有人告訴了獨臂男？畢竟洗漱的時候不止陸令和14號二人，應該還有其他人聽到了14號的話。
如果是別人聽到了，也不至于這么快就告訴14號吧？這有毛病嗎？這也不是什么大事啊...
陸令判斷，應該不是14號告訴獨臂男的，沒必要。應該是其他人聽說了后立刻告訴獨臂男的，這說明14號、獨臂男在宿舍里地位還是真的挺高，高到了其他人需要討好的地步。
到底是這個宿舍問題有點大，還是監獄里的宿舍大多如此呢？
（是在太困，就多一點思考題吧，今晚再說。今天又要出差去哈城，飛機上我慢慢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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