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柏描述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土里刨食，要看天意，要看糧種，要看耕種的手段。
但就算把這些手段全算上，其實土地能夠供養的人也是有限的。
直到未來的大夏，也沒有辦法解決。
不是說到了上限就不能繼續拔高人口了，但到了這種程度，多出來的實際上已經可以直接算作···了，而非人了。
那多余的人怎么辦呢。
一場正統的奪位之戰，至少能夠清理掉全國三分之一的人口，而通常來說，這個數字只會更加殘酷。
漢書說，漢代鼎盛的時候，有近六千萬的人口。
而唐代人杜佑通過考察各類典籍，寫三國時期的人口大概七百六十七萬，算八百萬好了。
當然，這里面肯定是有不詳實的地方，杜佑和三國隔得太遠了，籌算出了錯誤也是很正常的。
不過這種時候我們還是要稍微參照典籍的——不然呢？不然找個馬桶穿越回去，自己親自數一數到底有多少人？
八百萬說實話也確是有點少了，但這種內部戰爭，歷來是清理人口的“好”手段。
你看，一場仗打完走了這么多人，可實際領土一般是不變，甚至還有些大佬能夠抽個空，在和敵人對壘的時候順手開疆拓土，把疆域打的更大了。
那如果你是即位的新帝，你為什么不安撫這些百姓，不讓他們生活的更好一些呢？
所以開國之初常有大治，乃至是盛世。
開國之君的才能自然是相對出色的，總人口降低疆域卻不變，那么分配到個體身上的資源就多了。
皇帝但凡稍有才能，配合這種大環境，都能夠打出一個不錯的大治。
更何況，是這些從一個時代殺出來的開國之君們。
殺人是這些時代最常規的辦法，但不是大夏需要參考的辦法。
一片土地能夠產出的糧食只能夠養活這么點人。
那么打出去，擁有兩片土地又如何呢？
如果讓另一片土地上的本地人自己耕種收獲，然后他們坐享其成，直接抽走五成的收獲帶回大明，大明的百姓又能夠享受什么樣的生活呢？
“所有的問題都可以簡化為資源的收集和分配問題。”
分配問題徐柏沒有多提，這不是個能夠輕易解決的問題。
“但資源的收集，需要我們打出去，有更多的領土，有更多的勞動力來為我們大明創造價值。”
徐柏神色平靜，“你很有價值，所以我給你講這些道理。”
“現在你可以做出選擇了，拒絕大夏的好意，然后立刻去死。”
“接受大夏的好意，親手去開疆拓土，給大明的百姓帶來更多的利益，讓他們生活的更好。”
客觀說這個道理誰都知道。
資源的收集和分配，這就是一個王朝需要面對的問題。
簡單說起來也就這樣，但實際操作，這就是一個頗為棘手的難題了。
歷代但凡有點心思的皇帝，都希望自己能夠打出去，打到祖宗都打不出來的地方，讓史書給自己記載厚厚的一筆。
朱由檢也是想當中興之主，乃至是拿下世祖廟號的皇帝啊。
大家都有野心，但能夠做到的人卻是不多。
這和能力倒也不是說有絕對的關系，更多的是這個時期的生產力和科技樹就不支持打的太遠。
成吉思汗能夠做到，是因為這個蒙元帝國的真正皇帝用的是征服而非統治。
他不需要經營這些地方，也沒有打算經營這些地方。
道理就這樣，誰都知道打出去是好事情。
但打仗動輒消耗銀兩和糧草，有些地方諸如草原，你就是打贏了都不一定能夠收回本。
更別說萬一打輸了，一不小心就成了千古罪人。
統治求穩，再加上周圍附庸國的吹捧，大家也就真的相信了，這片土地就是天選之地，就是世界的中心。
而統治這片土地的王朝，就是富有四海的天朝上國。
客觀說很長一段時間這就是真的，直到大航海時代的到來，這里不再是世界的中心了。
然后就裂開了。
李自成有了相同的選擇機會。
他很幸運，他有選擇打出去的機會，這是歷代皇帝都沒有的。
“我明白了。”
李自成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跪伏在地上的兵卒。
一些跟隨他的老朋友已經死在了火力網的交織之中，但還有很多人活著。
“我很榮幸能夠獲得這個機會，”這個聲音干啞的武道大宗師眼神灼灼，“但我有一個問題。”
戰爭總是要死人的，他殺死過別人的父親，別人的兒子。
當死亡降臨在他的身邊的時候，李自成是能夠接受的。
“你說。”徐柏點了點頭。
“我想去看一看，大夏的世界。”
李自成長出一口氣。
“這倒是個簡單的要求，但首先，你得有點用處。”
徐柏點了點頭，“人得有用，然后才能提要求，你覺得呢。”
“駱指揮使。”
徐柏看向了站在朱由檢身后的駱養性，“這位日后就是你的同僚了，來認識一下這位副指揮使。”
“副指揮使？”
李自成挑了挑眉。
他當然是愿意接受招安的。
親自體驗過重火力之后，他就知道自己手中的兵士，乃至是整個大明，都不可能拒絕這樣一群人的道理。
別人提建議了，你可以拒絕也可以聽從。
但大夏只是通知，而不是建議，那就拒絕不了了。
“實際上你比他用處大一點，”徐柏神色平靜，“但他先一步投誠，做的工作也比你多，所以他是你的上級。”
李自成嘆了一口氣。
發兵之前他還是大順的主人，發兵之后他就只能夠混一個錦衣衛副指揮使，連一個武道宗師都能夠當他的上級了。
李自成當然是不滿意的。
駱養性八面玲瓏，自然不會干這種得罪人的事情。
講道理，李自成如今的身份和實力都比他高，也就意味著對方遠比他有價值。
如果大夏說的都是真的，李自成上位是遲早的事情。
他沒道理硬要壓制李自成。
“【闖王】不必多想，您有武道大宗師的實力，這些義軍也需要您出面招攬。”
駱養性笑容溫和，“這些可都是您的功績。”
姓與名，拓展來說就是身份和能力。
李自成的出身一般，但現在他拿著義軍首領的身份，拿著大宗師的實力，招攬義軍的工作，他來做當然是最合適的。
這份功勞一旦拿到手，對方立刻就能坐到他的頭上了。
駱養性知道，但他阻止不了。
這都擺明了的答案，他阻止李自成上位的唯一辦法就是讓李自成消失。
一個死人的能力再強，實際價值也會大大削減，最多只剩下了被豎起來當作宣傳板的價值。
上司想要摁住下屬，手段當然是有的。
但他不能用。
既然阻止不了，那還是借一份善緣。
來日大家都帶著相同的大明人身份，也是天然的同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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