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從沒有這么無措過。
王大壯對她的心思,她是能看出來的,王大壯對她的好,她也能看出來。
可是,這并不代表她能毫無負擔地接受。
她強忍著淚水,聲音哽咽,這讓本來正打算下筷子的王大壯猛然一怔,他再也顧不上餓肚子這件事,只是慌張地伸出了兩只手。
可他也不知道,他為什么要伸手,往前伸不是,往后伸也不是,他只能尬在原地,急得左右亂晃。
“你這是怎么了?你怎么哭了?”王大壯不懂,但是他心里也很不好受。
而他又嘴笨,半天憋不出一句哄人的話:“什么值不值得?是我做錯了什么么?你別哭了,要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說,我改就是了。”
“我知道錯了。”
王大壯只覺得是自己做錯了什么,雖然不清楚,但他認錯的態度誠懇又迅速。
唐青聽了,哭笑不得:“不是,不是你錯。”
她只是突然感性了。
對于唐青來說,雖然她的家里有兩個男丁,可小徐有自己的房子,并不和她住,她也不想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去找小徐,至于她的弟弟小凡,那更是指望不上。
能不折騰就不錯了。
這么多年來,唐青都是一個人扛過來的,無論是雨季修繕房屋,還是養雞養鴨整理菜園。
可最近,她卻多了一個幫手。
無論是什么事情,好像這個幫手出現,都能輕易的解決,這種感覺,無疑是給她的心上來了重重的一擊,她雖然已經嫁人了,可因為徐四海他哥的身份,她并沒有和他生活過一天,也沒有享受過特別的照顧。
這無疑,是她人生第一次。
所以,她同樣明白自己的心意,可她同樣也明白,自己的身份。
她照顧唐小凡和徐四海多年,最重視的家人自然是他們。
她不舍也不能失去他們,所以,對于另嫁一事,她打心底就是拒絕的,即便她并沒有和夫君度過洞房花燭,至今也還是完璧之身,可她也一直認為,自己是徐家婦,更別說,對于她另嫁一事,唐小凡從小便不愿。
“對不起。”唐青流著淚,心口痛得身體都在顫抖,“以后,我就不給你送飯了。”
短短十幾日,就當它不過黃粱一夢吧。
唐青的委婉拒絕王大壯聽不出來,他只是傻傻地覺得,可能他太能吃了,每天又是魚又是肉的,都將唐青給吃窮了。
“好,沒事的,我可以隨便吃口,沒事的。”
一邊說著,王大壯一邊摸了摸腰間,心里尋摸著,明天將家里攢的錢全部帶到店里來。
眼下這么少,拿出來也是不夠用的。
這頭,王大壯還想著唐青明天再來,可他不知道,唐青打算再也不來了,而他,也再不能進唐家的門了。
兩人一個不住的流淚,一個憨憨的點頭。
而這奇怪的一幕,全部透過那大敞四開的窗戶,落到了一行人的眼中。
蒲芳草坐在馬車上,捻了捻指尖,轉眼,她看向了站在馬車旁側的徐四海,輕聲道:“這就是你所說的不愿?”
她怎么覺得,唐青和王大壯是被棒打的鴛鴦呢?
而這棒,怎么想,都沒有別人。
因為心中疑惑,所以蒲芳草在知道徐四海的所求后,便馬不停蹄地趕到了這里。
更好巧不巧的是,他們來的剛剛好,好到全程旁觀了一切。
他們不是王大壯那個鐵憨憨,再加上旁觀者清,所以,自是看出了兩人的問題所在,明明兩情相悅,卻被迫要分道揚鑣。
這一點,毋庸置疑。
面對蒲芳草冷冷地眼神,徐四海從震驚中回過神。
他剛剛滿腦子只有一個疑問,這怎么和他這幾日知道的,完全不一樣。
而現在,他卻是突然反應過來,他被算計,被唐小凡算計了。
因為事關唐青,也是徐四海現下唯一的親人,所以他關心則亂,完全陷入了被動之中,下意識的,他把看到的一切都往不好的方向想了。
就比如之前看到的,唐青氣紅了臉拿著掃把趕人,那又何嘗不是嬌羞呢?
想到這,徐四海猛地攥起了拳頭。
蒲芳草自是沒有錯過他的動作,她眉頭緊蹙:“難不成,你是覺得,唐青就應該一直為你的兄長守寡不成?”
雖然大將軍府歷來都是如此,可蒲芳草卻并不排斥女子改嫁。
畢竟,這是女子的自由。
兩情相悅,守候一生自然是好的,但重新走向美好也并無不可。
在蒲芳草審視的目光下,徐四海搖頭:“不是的。”他從來沒這么想過,畢竟其他人可能不知道他兄嫂之間的事情,他卻是知道的。
在兄嫂成婚的那天,兄長連夜趕赴邊塞,所以根本就沒有行洞房花燭之禮。
可以說,唐青若是想,完全可以新婦另嫁。
而她一直以寡婦自稱,更是因為這一段沒頭沒尾的嫁娶而照顧年幼的他,甚至散盡家財。
是他徐家欠她的,也是他徐四海欠她的,這恩情,他一輩子也還不完,所以他自然不會做阻止她另嫁一事。
相反,他極力贊成。
可在他的心中,他所想的,是他娶她,或者說,照顧她一輩子。
他想用一生去償還,可現在......
徐四海有些迷茫,他不知道,如果唐青嫁人了,他還能怎么做才能還清自己和自己的兄長所欠下的債。
畢竟,到時嫂嫂不是嫂嫂,一家人也不再是一家人。
許是徐四海的表情太過迷茫,讓蒲芳草難以不發現。
她再次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若是沒有了任何關系,又要怎么報恩......“徐四海下意識回答,轉眼,他又連忙躬下身,”屬下逾越了,還望小姐恕罪。“
”無礙。“蒲芳草擺擺手。
雖然她不清楚徐四海所說的報恩是什么,但是她卻是知道該說什么。
”恩情這東西,你也要看,他人想不想要。“
蒲芳草沒有再看徐四海,她的視線重新凝上了鐵匠鋪:”人啊,永遠不要覺得將自己最好的東西獻上去,就是最好的報答,我之蜜糖,彼之砒霜,你該做的是滿足她的愿望,讓她可以幸福安康,這,才是最好的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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