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蘭景旭是對的。
如今的蒲芳草能單手將其拿起,已經是強弩之末,她不過是個才練了半個多月身體的小姑娘,即便有蒲家秘法和蒲家秘藥在背后撐著,也做不到現在用雙手拉滿一個至少有四五石拉力的逐日弓。
可是,誰說她一定就拉不開呢?
蒲芳草不打算浪費自己的力氣,她單手一收,便將逐日弓的一頭杵地,手指輕輕劃過冷厲的弓弦,抬手便從那跪地的侍從身后抽出了一根逐日弓特配的玄箭。
她身姿挺拔,看著那高處的一抹幾不可見的紅色,肅聲開口:“五皇子為大峪的將來付出了如此多的努力,如今只不過是讓臣女來為此次燈王大比討個好彩頭,臣女自然不會拒絕,有如此良弓相助,雖不能讓我有射日之姿,但也足以讓我有射日之勢,如此,那便開始吧!”
一言罷,她沒有絲毫猶豫,張弓搭箭,透過那纖細瑩白的指尖,能看到兩只手臂都用力到顫抖,可惜那弓弦也只是堪堪張開,離拉滿相差甚遠。
一箭出,帶著呼嘯之勢,射到了——
一旁的屋檐之上。
“呼!”說不清心底一驚還是心底一松,周遭的眾人齊齊唏噓出聲。
她真的拉開了,但是脫靶了,可是要嘲笑么?
怎么可能!這可是逐日弓!
無論是世家子弟,還是平頭百姓,他們之中有不少人看向蒲芳草的目光都由驚異轉為佩服,即便沒能射中高空,甚至還相去甚遠,可是要知道,就算只是拉開逐日弓,在眾目睽睽之下,那也是需要莫大的勇氣的,只這一點,便足矣征服他們。
蒲家大小姐身子孱弱,世人皆知,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敢于拉開逐日弓,不懼怕逐日弓可能會對她造成的傷害。
不同于之前的家世,才學和性情,只于膽,就讓他們傾佩。
那本來要張狂大笑的蘭景旭見此,嘴角都是一緊,他急忙壓制住了喉頭的涌動,心中嘔血狂怒,這個蒲芳草,居然真的拉開了逐日弓。
難道他前幾日看到的吐血場面,都是假的么?
不得不說,他真相了。
而與此同時,大多數的人心里都在好奇,蒲芳草第一箭便能將逐日弓拉開,那之后的兩箭,豈不是真的有機會射中?
難道,這一屆的燈王大比才剛剛開始,便要結束了么?
他們都在期待,也只有少數的人,在心底搖了搖頭,不單單是因為發現她力量不夠,還因為這九日連環。
站在畫舫踏板上的蘭景麟淡淡垂眸,雖然臉上神色未變,可心中卻是有些失望的。
終究是高估她了么?
這個比試之所以叫做九日連環,便是因為要想擊中那九日之后的紅球,便必須先將編織九日的繩索擊毀,而要破掉九日,最少也需要三箭。
如今,蒲芳草已經浪費了一箭。
她已經失敗了。
幾乎所有身上有些功底的旁觀者都如此斷定,除了一個人——
遠遠的,有一艘不起眼的昏暗扁舟,在靠近湖對岸的位置搖搖晃晃。
上面斜斜地倚靠著一個身穿大紅色長袍的男子,他胸襟大敞,露出了大片的瓷白肌膚和一點櫻紅的梅花,一頭墨發未束,凌亂地披散在身下,長至腳踝,半掩著猶如瑩瑩白玉的足背,他一手搭膝,一手捏著一個金雕玉砌的酒壺。
纖長的手指傾倒,盈盈液體自高處流入口中,然后又從淡粉色的唇角溢出,酒水順著脖頸喉結蜿蜒而下,月光灑在上面,猶如璀璨的銀河。
“看來這蒲家小姐,還真是有兩下子啊~”
一道帶著調侃之意的嬌笑聲傳出,是那個坐在男子身邊,全身上下只著了一抹黑色薄紗的嫵媚女子。
她身上穿得雖少,可臉上卻輕紗遮面,堪堪露出一雙水汪汪的杏眸。
明明通身妖嬈,可那雙杏眸卻明媚燦爛,顯得格格不入。
男子的眼半闔著,并沒有理會她的話語,依舊自顧自的飲酒。
“霽二哥哥,您說這蒲家小姐,真的能穿過九日,射中那空中紅球么?可是她不是身子不好,從小便不習武的么?她到底是怎么拉開那逐日弓的?”女子似是不甘心自說自話,又是幾句道出,好像非得讓男子說出點什么來才好。
終于,男子那雙狹長的,宛若狐貍般的眼睛睜開,似笑非笑地瞧了她一眼。
“前幾日的密信,你不是都看了么?”
他的聲線低沉,宛若淳淳流水流入深谷,讓人聽了,便不禁腿腳酸軟。
可他話中的意思,卻讓女子的心中閃過一瞬間的慌亂,她的喉嚨下意識滾動,隨即又身子一顫,軟軟地倒在了男子的肩膀之上。
見男子沒有拒絕,她的眼底不禁劃過一絲喜意,紅唇奉上,一雙算不上嬌弱無骨的手指也跟著高抬,就欲摸上男子那赤裸的胸膛。
“霽二哥哥,你嚇到人家……嗬……”
一句話還沒說完,她的聲音便戛然而止,眼睛也驀然瞪大。
視線微微下移,只見一只修長的大手正掐著她的喉嚨,一點點用力。
她試圖掙扎,一雙杏眸求饒般地看向了身前之人。
可惜,男子沒有半點手軟,他隨手將手中的酒壺丟入湖中,然后帶著滿滿的輕柔與憐惜,撫上了女子的雙眸。
“真是可惜了這雙眼睛,這是我十四年里,見過的最相似的了,但你為什么,總是要伸出你那半點不像的手呢?”
他一邊惋惜,一邊手中下了狠勁,隨著兩顆圓滾滾的珠子落入掌心,那女子的嘴里也從嗬嗬作響,到沒了半點聲息。
男子終于松開了手,然后略帶嫌惡地將女子甩了開去。
他垂眸,輕輕撥弄著躺在掌心的兩顆黑白色球體,可不過片刻,又是一聲嘆息:“假的終究是假的,再像也依舊充滿瑕疵。”
說著,他隨手一握,球體在掌心爆裂。
一抹身穿夜行衣的倩影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身后,那人背對著月光,看不清面容,只能瞧見她遞出了一抹白色方帕。
男子沒有接,隨手將污漬擦到了身旁的尸身上。
“銷毀掉。”薄唇輕啟,他緩緩開口道,“我希望,有關于大將軍府的情報,不要再發生第二次泄露,否則,就算你和她再相似,下一次被銷毀的東西,我保證,你一定不想知道。”
“是。”
清冷的聲音傳來,竟和湖對岸那邊的少女有七分相似。
男子耳尖微動,有些愉悅地瞇了瞇眼。
“用不了多久了……”
說著,他心情大好地站起了身,一雙狐貍眼看著翔云湖的另一邊,似是自言自語,又似在回答腳下尸體剛剛的提問。
“不過是浪費了一箭而已,就算是只有一箭,那嘩眾取寵的九日連環,也可在瞬間破滅,就是不知道,才練了半月的你,有沒有那個力氣拉滿逐日弓,出題人將作弊利器親手送到了你的手中,你可要好好把握才是。”
“嘖,還真是可惜,即便是已經遲暮的大將軍府,也依舊防守嚴密,固若金湯,若非如此,我一定可以知道你能不能拉開這逐日弓,也就不用在這為你憂心了。”男子懊惱地搖了搖頭。
“小葡萄,就讓我看看,你已經走到了哪一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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