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泰讓麾下將士三呼“過河”,直接讓三萬宋軍沉默了。
一支戰力強大的軍隊,除了裝備、訓練,給足錢糧外,都是有一些精神和傳承的。
孟珙麾下這支精兵,是當年岳飛神武后軍的底子,而繼續往前追溯,他們的起源便是宗澤老帥麾下,東京留守司的人馬。
這支被南宋當成支柱,數次挽救南宋的軍隊,是有宗澤和岳飛的影子嘀!
雖說時間過去百年,但是他們知道,他們的源頭是宗爺爺和岳爺爺,并且繼承他們的遺志,精忠報國,收復河山。
當齊軍三呼“過河”,宋軍將士們都愣住了。
躍馬揚刀于陣前的孟珙,亦是一陣恍惚,他作為軍隊統帥,自然更加知曉他這支人馬的精神。
“原來宗老帥的遺志,已經被人實現了。”
孟珙心中忽然有些苦澀,他想起了三呼“過河”的宗澤,同時也想起岳武穆的“滿江紅”。
宗澤和岳飛的遺志,本該是由他這支軍隊去實現,可他們一百年也沒做到,卻被趙泰和齊軍完成了。
一時間,孟珙眼神復雜的看向齊陣,似乎想看清齊軍大纛下,那個金色的身影。
“趙泰,還真是厲害啊!他一出手,戰爭就結束了。”
······
兩軍陣前,趙泰將宋軍反應收入眼底,他大手一揮,身后齊軍呼聲立止。
趙泰隨即看了身旁屬下一眼,一騎立時繼續前奔,在距離孟珙和宋軍大陣近處停下,“齊王請孟相公陣前說話!”
孟珙看見傳話騎兵奔回去,已經明白了趙泰的意圖。
趙泰用計將他逼出襄陽,迫使他出城援救武昌,然后率領大軍半道埋伏,目的不是要消滅他和麾下精銳,而是要進行逼降。
這也是趙泰沒有趁他立陣未穩,直接發起攻擊,給他時間列陣,給他時間激勵士氣的原因。
作為宋軍統帥,孟珙從出城時,就已經知道他輸了。
他是抱著必死之心,以及同齊軍來個兩敗俱傷的心思,領兵南下的。
在齊軍三呼“過河”前,他的想法是魚死網破,為臨安盡忠,可現在他有些動搖了。
此前他覺得對面的齊軍,是以下犯上的反賊,而現在他們有了另一個身份。
那便是完成宗澤遺志,實現岳飛“收拾舊山河”理想的人。
孟珙目光看向包圍他的齊軍,又回頭看向身后宋軍。
以現在的局面來說,他身后三萬將士,已經陷入絕境。
若是不降,結果必然是全軍覆滅。
當然,齊軍要全殲他們,也會付出一定代價,可這有什么意義?
這有什么意義呢?
孟珙心中自問,片刻后,他忽然催動戰馬,奔馳到了兩軍中間,在距離趙泰三十步時,勒住了戰馬。
這時趙泰第一次近距離打量孟珙,他身強體健,將盔甲撐得鼓起,國字臉上頗具威嚴,只是一雙星目中卻帶著悲傷。
“齊王,喚某來陣前,有何話說?”
在趙泰打量孟珙時,孟珙也在打量趙泰。
他看著身穿金甲,昂然騎在馬上,渾身散發自信的趙泰,心中不禁感慨,趙泰氣度不凡,有秦王李世民的風采。
趙泰收回目光,他只看了孟珙的眼睛一眼,就知道他的逼降成功了。
不過,孟珙眼中的悲傷,卻讓他心頭一緊。
趙泰扭頭對身邊一將,低聲吩咐幾句,才轉頭看向孟珙,然后朗聲道:“孟帥之名,孤早有耳聞,今日陣前相見,孤心中頗為感慨。”
孟珙淡淡道:“齊王威名,我亦如雷貫耳。”
趙泰感慨一句,目光盯著孟珙,直入主題,“以孟帥之能,當知兵出襄陽之時,便敗局已定!孤知孟帥之軍,繼承宗澤、岳飛遺志。如此精兵,不該覆滅于此,當北擊胡虜,勒馬燕然!今日孤率大軍,將孟帥麾下三萬精銳團團圍困,孟帥以是必敗之局,望孟帥以天下計,為將士計,歸順孤王,使大宋歸于一統,不使父母喪子,女子失夫,孩童無父!”
趙泰沒有過多廢話,他也相信,他不需要說太多,孟珙就會給他一個滿意的答復。
果然,孟珙只是沉默片刻,便長嘆一聲。
從襄陽出來時,孟珙是抱著必死之心的。
不過,在齊軍三呼“過河”后,他的心境,便有了一些變化。
起初他將趙泰視為反賊,可當他反應過來,發現齊軍實現了南宋一百年已經沒有實現的理想后,眼前的齊軍便不那么面目可憎了。
再聽趙泰說,“不使父母喪子,妻子失夫,孩童無父”后,他心中便有了決定。
他要為趙昀盡忠,可已經是必死之局,沒必要讓三萬將士陪著他送死。
這支繼承宗澤、岳飛遺志的軍隊,若是在這里全軍覆滅,確實是個悲劇。
“齊王殿下,既然能夠讓人三呼過河,便該知道他們!”孟珙嘆氣之后,忽然回頭指著身后大軍。
趙泰微微頷首,“孤自然清楚!”
孟珙見此,也不多言,“愿齊王殿下,善待這三萬將士!”
語畢,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孟珙忽然將戰刀往脖頸處一橫。
“他要軍前自刎!”趙泰身邊王賓驚呼一聲。
三萬人馬被數倍齊軍包圍,死戰已經沒有意義,只會令百姓痛苦。
因此孟珙改變主意,這一場無意義的戰爭可以不打,可以讓麾下兵馬投降,可是做為將“精忠報國”作為信仰的人,孟珙卻要忠于趙昀,忠于臨安朝廷。
孟珙知道出襄陽必敗,他依舊遵從旨意出城。
現在他知道投降是正確的選擇,但是他卻不能背叛趙昀。
因此,他只能自刎陣前,向趙昀盡忠,同時也能保全三萬將士的性命。
讓屬下投降,那是對屬下,對百姓的仁義,自刎則是對臨安的忠誠。
孟珙動作很快,他架起刀,便嘶聲大吼,“官家,臣盡忠了!”
這時,他剛要抹脖子,趙泰身邊一將,忽然一箭射出,正中孟珙手背,戰刀立刻脫手落地。
這驚險的一幕,被齊宋兩軍的將士收入眼底,各人頓時一陣驚呼。
“相公!相公!”宋軍陣內,幾名軍校見此,驚得大呼出陣。
他們焦急無比,語帶哭腔,看見孟珙戰刀脫手,才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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