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元子顫著手指,輕輕的撫摸著,漆黑冰涼的墓蓋板。
仿若撫摸著她媽媽剛去世時,尸身的臉一般。
凌元子腦海中,浮現出她媽媽躺在醫院的床上,她在旁邊的小床上嗷嗷待哺,她媽媽瀕臨死亡前,戀戀不舍的伸出了手,用最后的一絲氣力,摸了一下她的臉。
隨后,她媽媽的手,忽的垂落,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凌元子泣不成聲地喚了一聲,“媽……我來了。”
一顆顆眼淚,從凌元子的眼眶滾滾而落,順著臉頰,落在了雙膝的褲子上。
我回來了,可是我回來晚了……
回來晚了……
凌元子聽她外公說,除了眼睛,她其他的長相都很像她媽媽,但是,無論凌元子怎么幻想,都沒辦法幻想出她媽媽的模樣。
依稀記得,她很小的時候,坐在普渡師尊的懷里,昂著天真至極的臉,說道:“師尊剛才說的,我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
普渡師尊慈愛地問道:“何處沒聽懂?”
她道:“師尊方才講的《弟子規》中,父母呼,應勿緩,父母命,行勿懶……那我的父母在哪兒呢?”
“哎……”普渡師尊輕嘆了一聲,一舉寬袖,將她攏在懷里,目及遠方,答道:“凌元子與旁人不同,你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
“轟隆隆……”
歸元殿外,一道驚雷頓響。
驚得凌元子縮了縮脖子。
“徒兒啊!不怕,你有師尊,還有你的師兄們,會保護你、照顧你的……”
被普渡師尊輕拍著背脊,凌元子緩緩地闔上了雙眸,口中喃喃道:“為什么別人都有父母,我偏偏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呢?我也想有父母……
師尊能不能教我個變幻的術法,讓我變個父母呀……”
……
一幕幕落在凌元子眼底,像一把把尖刀,將她塵封在心底那一抹期望,無情的割碎了。
凌元子似乎聽見了碎裂的聲音,讓她的呼吸一滯。
望著淚如泉涌的凌元子,墨林緩緩蹲下身,將懷中的一束白色菊花,放在了墓蓋板上。
墨林很想開口去勸凌元子,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他在看到凌元子這悲傷到了極致的樣子時,心臟倏地傳來了陣陣的抽疼。
墨恩奕剛想去提醒他三弟墨林,勸勸凌元子時,發現他三弟手捂著胸口,面無血色,白得讓人害怕。
“三弟,你沒事吧?”墨恩奕蹲在墨林的身旁,小聲的問道。
墨林強忍著剜心的痛感,擺了擺手,示意他大哥墨恩奕,他沒事。
墨恩奕仍是不放心,剛想再開口時。
忽聽凌元子哽咽顫聲道:“打開!”
聞聲,墨林胸口處傳來的疼痛,讓他有種喘不上來氣的感覺,頓時,墨林跪在了凌元子的身旁,將凌元子拉抱在懷里,忍痛道:“染染,別哭,萬事都有我在……”
凌元子的眼淚,砸落在墨林的肩膀上,浸濕了墨林的黑色半袖襯衣,激得墨林頓感肩膀處,似有利刃在割他的皮膚一般。
蘇老太抹了一把眼淚,招了招手。
“萬福墓園”的工作人員便走了過來,使用工具準備打開墓蓋。
凌元子一點點地側過了頭,看著墓蓋被逐漸移開。
里面空的,什么都沒有。
凌元子雖然知道她媽媽的尸身,被妖族的尊上帶走了,可見到這一幕時,心底那一抹碎裂的期望,這一瞬間,一擊而碎,她耳邊聽到了她心底“咔嚓咔嚓”的碎裂聲。
“媽……”
凌元子錐心刺骨的大叫了一聲。
她想說,當年媽媽為什么要懷我?如果媽媽不懷我,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她想說,如果能讓她媽媽活著,只要媽媽平安幸福,她寧愿她媽媽沒有生下她。
如果不是因為她,她媽媽就不會死了。
她想問,是不是因為她,妖族的尊上,才會帶走她媽媽?
……
望著墓里空空蕩蕩,蘇老太顫著手指,脫口大罵道:“白麟祥這個混蛋!”
“媽,你千萬別動怒啊!這事兒交給我和三弟,您千萬別生氣,我們肯定會給閆秋倩阿姨討回公道的,一定讓白麟祥把閆秋倩阿姨的骨灰還回來……”
灰白色、滾動著烏云的天空,飄盈下絲絲的細雨。
一把把黑色的雨傘,被保鏢舉在了墨家人和凌元子的頭頂上方。
凌元子輕輕推開了墨林,緩緩起身,撥開了擋在她頭頂上方的黑傘。
雨水滾著淚水,她怒指著墓碑上寫著:吾之愛妻,四個大字,冷笑出聲,嘶喊道:“你配嗎?你根本就沒愛過我媽媽,你從來都沒有愛過我媽媽,憑什么讓我媽媽死后,凄苦的在這里?”
說著,凌元子指著旁邊林芳的墓碑,又道:“你要娶多少個老婆,你才滿意?你將我媽媽置于何地?”
“不……我媽媽不能留在這里,不能!”凌元子震怒的喊道。
被北太帝君安排保護凌元子的兩名陰吏,在不遠處見到凌元子這神情,又聽到凌元子的嘶喊聲,驚嚇的,齊齊跪在了地上,小聲商議,是否需要向北太帝君稟告。
蘇老太聽凌元子說的這番話,找回理智的她,深覺,如果他們悄悄將閆秋倩的墓碑拿走,白麟祥肯定會來找他們要,這并不是件小事,畢竟當年閆秋倩嫁給了白麟祥。
然而,蘇老太又思及,如果當年她堅持反對閆秋倩嫁給白麟祥的話,是不是就不會有這樣的結果了?
就在蘇老太內疚和自責,與法律法規、禮法來回揪扯的時候。
傳來了墨林的聲音,“染染,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不用擔心,出了天大的事,都有我替你扛著。”
凌元子失聲痛哭,像個孩子般,眼淚模糊了視線,手腳無力的撲在了墨林的懷里。
她道:“我想要繩子,很長的繩子,要粗的那種,我要帶我媽媽走。”
“唰唰唰……”
三道鬼門立顯。
從鬼門中走出來的京海城隍老王爺、黑白無常、日夜游神……北方鬼帝、東方鬼帝。
京海城隍老王爺匍匐在地,一臉郁悶的說道:“凌元子天師,當年你媽媽的事,并非是我的責任啊!還請凌元子天師明鑒。”
北方鬼帝和東方鬼帝均是沉嘆了一聲,浮于虛空,紛紛道:
“京海城隍卻無虛言,若是他的責任,你師尊怎肯放過他?”
“北太帝君親查過此事,錯不在京海城隍,凌元子天師,節哀順變。”
隨后,黑白無常、日夜游神的相勸聲,凌元子全然都聽不進去了,她趴在墨林的肩上,哭得撕心裂肺,“我要帶走我媽媽,墨林,我要繩子……”
“好!”墨林轉首看了一眼墨恩奕。
墨恩奕見蘇老太一臉愧色的輕點了下頭,墨恩奕這才著人去速辦。
“師妹……”
玄通子冒著綿綿細雨,急步而來。
聞聲,凌元子身形一僵,猛地扭過了頭,從墨林的懷里走了出來,像一個突然失去親人的孩子般,哭訴道:“我媽媽不見了,二師兄,我媽媽她……不見了,我不想讓她留在這里,白麟祥不配。”
玄通子安撫地拍了拍凌元子的肩膀,朝著北方鬼帝、東方鬼帝、十大陰帥以及京海城隍老王爺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先回去,有他在,不會讓他師妹做出格的事。
卻見白無常異常肅然地道:“玄通子天師,我們與凌元子天師是故交,昔年之事,已然無法挽回,我們此次前來,是特意來陪陪她的。”
聲落,冥府來的眾神,紛紛認同的點了點頭。
見狀,玄通子也不再相勸了,而是問道:“師妹打算將你媽媽的墓碑帶去哪兒呀?我替師妹將你媽媽的墓碑,送到隱山觀吧?師妹什么時候想見,都可以見到。”
凌元子搖頭道:“我還沒想好,但是,我現在要帶走我媽媽的墓碑,她不能留在這里。”
一名身穿黑色西裝的保鏢,快跑了回來,將手里極粗極長的繩子,交給了墨恩奕。
玄通子剛想走上前,替凌元子把墓碑取下來。
豈料,凌元子哭著拉住了玄通子,道:“我來!”
凌元子走上前,再一次撫摸著“閆秋倩”三個字,聲音放得極輕,似乎是怕驚醒她媽媽一般,“媽媽,我帶你走。”
聲落,“啪”的一聲,凌元子手稍加用力,墓碑的最下方,裂開了一道大縫。
她將墓碑放在了地上,玄通子和墨林剛想上來幫忙,便聽凌元子冷聲道:“別過來,給我繩子。”
二人頓時止步,墨恩奕雙手拿著的繩子,放在了凌元子的手上。
片刻后,凌元子將捆好了的墓碑,背在身后,她一抹眼淚道:“媽!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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