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行之后,全國的氣氛愈加壓抑。
日子一天一天過,到了一月中旬,陳建國從小梅口中得知電影已經過審,只等2月4號上映。
這個時候他才“勉強康復”,拖著久病初愈的身體來到電影廠,想看看最終的成片是什么樣子。
還好,身為主導演,這點權力還是有的。
看過片子之后,他心里也松了口氣,拋開那些太過離譜的贊美,他最關心的地震預兆部分一個鏡頭都沒剪,
他怕的就是為了給贊美鏡頭讓路,動他辛辛苦苦拍出來的東西,那這部電影的意義就要大打折扣了。
確定沒問題之后,他便回到文工團,向領導請假。
張團長驚訝地看著他,“還有幾天就要上映了,你不看再走。”
陳建國直言不諱,“上映的時候剛好是正月初五,耽誤回家過年。”
張團長,“……,”
隨后長嘆一聲,“今年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電影這邊有我擔著。”
陳建國沉吟兩秒,突然抓起桌上的香煙,抽出一根點上,然后抹了把嘴,滿臉嫌棄地說道,“你好歹也是個團長,就不能抽帶過濾嘴的?”
張團長沒好氣地將煙拿到手里,自己也抽出一根,“不會抽就不要抽,帶過濾嘴一點勁都沒有,有什么好抽的?”
陳建國撕了一張稿紙,卷吧卷吧卷成一支煙嘴,隨后套在煙身上,抽了一口,才說道,“抽煙對身體不好,以后還是好抽點吧。”
張團長愣了愣,剛準備點頭,隨即反應過來,“那你還抽?”
陳建國,“心情不好。”
張團長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過了好幾秒,才說道,“這個時候,心情能好才怪。”
吞云吐霧了一陣子,陳建國低著頭小聲說道,“先生這一去,大概要變天了。”
張團長先是愣了愣,隨即滿臉愕然地看著他,“怎么變?”
陳建國呲笑一聲,“這我哪里知道。”
兩口將煙抽完,摁到煙灰缸里,“反正陰了這么久,要變天就不是雨天就是晴天,還能怎么變。”
張團長抽著煙,眉頭緊緊皺起,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你覺得是雨天還是晴天?”
陳建國吐出一口長氣,怔怔地看著他,等了好幾秒,才突然說道,“幾年前,我寫了一首詩,送給了一些人,你要不要聽聽。”
張團長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說來聽聽。”
陳建國,“黑夜給我了黑色的眼睛,我卻用他尋找光明。”
話音剛落,張團長便眼睛發亮地看著他,“還有呢?”
陳建國輕輕搖頭,“只有這一句。”
張團長先是一愣,隨即眼眉低垂,頓了好幾秒,才說道,“夠了,有這一句就夠了。”
隨后抬起頭來,仰天哈出一口長氣,“人心所向啊!”
將煙頭丟掉,他又看向陳建國,“可有名字?”
陳建國站起來笑了笑,“一代人。”
說著揮了揮手,轉身離開。
背后是張團長呵呵的輕笑聲。
這個時候,連笑都不敢大聲笑。
因為去年11月份,寒風又刮得更緊了。
……
將羊和狗托付和鄰居,陳建國便和家人一起趕回小縣城。
剛進家門,便看見墻壁上掛著的周先生畫像,放下行李,先上了一炷香。
上完香之后,家里人才開始說話。
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還有大爺爺,精神頭都似乎差了許多。
父親干脆請了假,在家里忙里忙外,陳瑛和陳建軍都不敢喘大氣,走起路來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惹了長輩生氣。
陳建國給小梅使了個眼色,小梅立刻將陳愛華送到長輩面前,屋子里的氣氛才活躍一點。
他自己則去后院洗了手,換了件衣服,回到前面坐著,將陳瑛和陳建軍叫過來,“你們現在怎么樣?”
陳瑛噘著嘴,“工作還挺順利,今年廠里又推薦我去上大學,我聽你的,發揚風格,把名額讓給別人了。”
早在一年半以前,陳瑛就順利高中畢業,以陳家的情況,自然是最優先推薦上大學的人之一,更別說她成績一直名列前茅,畢業考試更是全地區第一。
這種成績好、成分好、態度好的學生,自然是優先推薦對象,更別說有大爺爺和陳建國在,縣里絕對沒人敢私吞她的名額。
但是陳瑛謹記大哥的話,推薦上學堅決不去。
算上去年,都已經拒絕兩回了。
等到6月份,說不定就要拒絕第三回。
可是不管怎么說,陳瑛畢竟還沒滿20歲,從小被家人保護得很好,也沒受過什么挫折,看著以前不如自己的同學都一個兩個進了大學校園,自己卻只能進工廠做工人,心里自然很不是滋味。
陳建國看到她不情不愿的樣子,不禁臉色一沉,“有意見是吧,有意見給我忍著。”
陳瑛嘟著嘴,“哦。”
陳建軍看了看大姐,再看看大哥,不禁縮了縮脖子,“哥,我今年也畢業了,學校打算推薦我上大學。”
陳建國一眼掃過去,“拒絕,讓別人去。”
陳建軍立刻閉上嘴,不吭聲了。
心里卻在嘀咕,就知道是這樣。
陳建國看了兩人一眼,沉著臉說道,“你們想學知識,去陳家灣,電子、機械、水利、建筑、紡織等等各種學科都有,嫌不夠,我去勞動農場給你們找老師。還是說你們想上大學,就是想去鍍金?”
姐弟倆相視一眼,看大哥罕見地發火,就知道多半和爺爺奶奶他們一樣,這段時間心情都不好,便果斷地乖乖聽著,聲都不敢吭。
陳建國又瞟了兩人一眼,“還是那句話,大學不準去,學習不準丟,你們兩個我以后自然有安排,誰要是敢不聽話,腿打斷。”
陳瑛還好,畢竟從小到大,就沒怎么挨過大哥的揍。陳建軍則不自覺地渾身一抖,立刻稍息立正站好,“知道了,哥。”
陳建國站起來,指了指兩人,“光知道沒用,還得行動,給你們幾個小時準備時間,吃完晚飯,一起考試。”
陳瑛和陳建軍頓時瞪大眼睛,
天,竟然還有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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