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河上,一臺小小的柴油發動機噠噠響個不停。
林陌坐在船棚了,看著兩岸一閃而過的江南民居,青瓦白墻如畫。可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風景上,馮武雖然沒說師娘有沒有受傷,有沒有生病,可他卜的那一卦澤天夬卦有個無解的結局。
上六居終極之位,卻也是窮極之地。無號,終有兇。
象曰,無號之兇,終不可長也。
卦意是說,哀嚎哭泣也沒用,群起攻之,必定有兇,小人不可能長久。
如果師娘是鬼臉錢所指的“小人”,那她難逃一死。
這些,林陌沒有跟馮武說,也沒法說。
師娘肖玉英是那個“小人”嗎?
他自己也不確定,他對師娘的了解太少了,他來蘇江揚城不就是來調查師娘跟扶桑陰陽寮有沒有關系嗎?她的身上有太多解釋不清楚的疑點,如果她真的是石先生要釣的“大魚”,那她便是這澤天夬卦里的“小人”,在劫難逃。
咕咕。
手機傳出了微信收到新消息的提示音。
林陌喚醒屏幕點了進去。
是潘妮發的一個位置,江都區丁莊的一家快捷酒店里。
林陌給了她5萬經費,她之前也口口聲聲說要住五星酒店,但她顯然舍不得多花錢。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剩下的錢大概也不會還給他。
無所謂,真的無所謂。
快手妮:大叔,給我一個你的位置,我和貴林哥要來熟悉一下環境。
林陌沒法定位,敲了一句話:我現在在外面,我的住址是揚城都江區江東路11號。
快手妮:收到。
微信又收到了一個加好友的請求,申請人是“快遞王子”備注是:我是許貴林。
林陌不禁莞爾,許貴林是90后,那個時代正是非主流和殺馬特文化盛行的時代,他顯然受到了不小的熏陶。
快遞王子發了一個OK的表情圖。
林陌發了一個笑臉的表情圖。
很快,快手妮便將林陌拉進了一個取名為“戰狼特工隊”群,群主是她,群成員是他和許貴林。
林陌對這個群名有點無語,他堂堂玄瞳門第九十代掌門,將戰狼這個詞用在他的身上顯然不合適。不過也無所謂了,建個群利于聯系,不然他就得分別給潘妮和許貴林發消息。
“小林,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坐在船尾操舵的馮武說了一句。
林陌關閉了手機屏幕:“馮師叔,什么問題?”
馮武說道:“如果有人害你師娘,你打算怎么辦?”
“不管是誰想害我師娘,都得先過我這一關。”林陌的回答毫不猶豫。
馮武贊許地點了一下頭:“你不錯,不枉你師娘那么疼你。”
林陌的心中卻暗自犯愁。
如果師娘是扶桑陰陽寮的人,要抓她甚至是要擊斃她的人是石先生,是司雨晨,他又該怎么辦?
一個小時后,小船駛進洞庭湖水域,又行駛了十分鐘左右逆行進入了一條大河,繼續向前行駛了差不多5公里,最后進入了一個山谷。
一進入山谷林陌就坐不住了,從船篷里走出來舉目眺望。
這山谷環繞著五座山,都有兩三百米的高度。這種高度的山在蜀地肯定算不上什么,可在江南地區,這卻算是高山了。
山谷底部,最高的一座山腳下坐落著一個小山村。幾十戶人家,家家都是朱門大院,別墅洋房。
江南富庶。
林陌卻是眉頭一皺,問了一句:“馮師叔,我師娘怎么會住在這種地方?”
馮武說道:“這是我師父的老家,這個村子里的人都是本家,一個祖宗下來的。你師娘住在這里安全,也有人照顧。對了,你覺得你師娘住在這里不好嗎?”
林陌說道:“這地方就像是如來佛的五指山,師娘住在這里就成了被五指山壓著的孫悟空,會加重她的劫難。”
馮武的神色頓時一沉。
如果是別人跟他說這樣的話,他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可是林陌不同。之前,林陌隨手一卦就算出他師妹的大致方位,還算出這地方有五座山,他當時就被震驚到了。所以,這話從林陌嘴里說出來,他就不得不認真對待了。
小船在村頭的碼頭上停了下來,馮武系好船,帶著林陌往村子里走。
路上有個大媽跟馮武打招呼,可說的是什么,林陌也就聽懂了兩三個字。不過他聽不出傳說中的吳儂軟語的味道,看來好聽的方言也得看是什么人來說。
進了村子,沒走多遠林陌跟著馮武來到了一戶人家里。
院子不大,但很精致,種了很多花卉和多肉。
一個頭發花白的阿婆在院子里打掃衛生,看見馮武領著林陌進來,當即放下掃帚迎了上來,跟馮武說了一句話。
林陌聽不懂。
在同一個國家里,聽不懂同一個民族說的同一種語言,這感覺真的很奇怪。
可他又不好提醒對方說普通話,入鄉要隨俗。
馮武跟那個阿婆說了兩句,那阿婆往內院走去。
“小林,你跟著唐嬸去吧。她是你師娘的嬸娘,這段時間也是她在照顧你師娘,她會帶你去見你師娘。”馮武說。
“你不去嗎?”林陌問。
“我……幾分鐘后就來。”馮武的神色有點奇怪。
人有三急。
林陌看出來了,也不問了,跟著那個唐嬸進了內院。
過穿廊,入內院。
內院的院子很小,沒種什么花,倒是有一些練武用的器具,木人樁、武器架什么的。
唐嬸回頭看了林陌一眼,說了一句:“你是英子的徒弟,這么多年,怎么沒見你來過?”
這次她說的是普通話,雖然不標準,但是林陌聽懂了。
“我在錦城,我跟我師父住在一起。”林陌給了一個含糊的說法,然后又說了一句好聽的話,“師奶奶,你好。”
唐嬸似乎想起了什么,問:“你師父是不是叫鐘長壽?”
林陌點了一下頭:“對的,師奶奶。”
唐嬸皺了一下眉頭:“原來是鐘長壽那個渣男,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林陌:“……”
唐嬸順帶給了林陌一個嫌棄的眼神。
林陌有些無語了。
師父渣不渣他無權評論,可他明明不是渣男,這阿婆怎么能一桿子全打?
穿過小小的內院,唐嬸領著林陌來到了一道門前。
門上了一把鎖,而且是那種老式的打鐵鎖。
林陌好奇地道:“唐嬸,為什么鎖著門?”
唐嬸沒有回答,掏出鑰匙開了鎖。
房門打開。
沒等林陌看清楚屋內的情況,一團白影突然飛來。擋在他身前的唐嬸似乎早有預判,貓腰一蹲。
這身手!
不愧是武林世家!
可坑了林陌。
唐嬸這一蹲,那團白影直接砸林陌的頭上了,知道咚一聲響,瓷片飛落,他才發現那是一只茶壺。
玄瞳門第九十代掌門的運氣,實在傷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