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灌酒對象后,云皎月直奔布政使楊大人手下的居住房間。
這次祁長瑾回青州,掌管青州政務的布政使,司法的提刑按察使,軍事的都指揮使都來了。
這些青州的最高官員一來,手底下的人也都紛紛跟著頂頭上司上祁家祝賀。
這才導致祁家今日熱鬧非凡,賓客如云。
“祁少夫人,我有個小小的問題。”
程二手里端醒酒湯端得穩穩,跟在云皎月身后開口說話。
“我在您手底下待了幾個月,肯定是最相信不過您的決斷。”
“但是……如果只是因為您夫君被灌多了酒,您就找人算賬,這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
李虎附和道,“是啊祁少夫人。”
說出自己的意思,“官場上應酬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以后等祁大少爺有正式的官階,應酬之事,只會多不會少。”
“這次咱們要是找這批人算賬,下次不找另外一批人算賬。”
“那落在這群官老爺的眼里,就成了你是故意磋磨他們,看不上他們。”
程二和李虎,心里多少有些害怕。
以前云皎月看人不順眼,能把人料理得服服帖帖沒錯。
可那些人,都是手無寸鐵的平頭百姓!
現在要打交道的,則都是有大大小小官階的官員!
直接殺到人房間門口吵架,是真的!會惹這群官員不高興!
云皎月銳利雙眸閃著冰冷的危險感。
冷冷一笑,“誰說,我是要上門找人算賬了?”
“啊?難道不是?”程二蒙了。
李虎也好奇道,“可如果咱們不是上門去算賬,那祁少夫人你生那么大的氣干什么?”
云皎月幽邃的眼眸微瞇,戾氣迅速在眼底泛濫。
她生氣,只是因為她發覺了祁長瑾黑化的根本軌跡!
男人志在高位,在坐上首輔位置之前,他會被無數仗勢欺人的賤骨頭欺辱!
每次欺辱碰壁,男人黑化的程度,對權力的追逐渴望就會多一分。
惡性循環結束后,等祁長瑾站在權臣的最高位,則又會被狠狠拉下來!
被萬人踐踏,踩在腳底!
如果說,黑化和被踐踏是既定的宿命。
那她只希望,男人被踐踏的時候,被踩的力度能夠稍稍輕些。
換句話說,她不愿意祁長瑾被欺辱。
不愿意他黑化得無可救藥。
如果祁長瑾的結局一定會死,她只希望她的存在,能讓男人的死相好看些。
耐著性子說道,“今夜如果是布政使楊慷楊大人,來給祁長瑾灌的酒。”
“我或許沒有那么生氣。”
“但楊大人的手下,那些今夜犯了酒癮的人!”
“他們究竟是哪里來的膽子和顏面,非要拉著我的男人死命喝酒?”
話音落下,程二被提醒后瞬間拍著自己的額頭。
他還真是跟在云皎月身后,日子過得太舒坦。
完全沒想到這層,恍然大悟,“今夜住在祁家的官員,大多不在青州城城里做官。”
“祁大少爺好歹是新科狀元,拋開背后有陸崇陸大人的賞識以外。”
“他只要被任命官職,官階就會遠在今夜這群人之上!”
程二擰了擰眉頭,“所以祁少夫人您的意思?”
“晚上您夫君醉酒,是楊大人指使手底下的人,特地折騰的?”
云皎月緘默不語,她不明白祁長瑾為什么沒有拒絕小官員的勸酒行為。
或許是想,在去京都前博個能和基層官員打成一片的好名聲。
又或許,僅僅是為了盡地主之誼。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
男人能說出以后觥籌交錯見不過三杯這種話。
就說明,大肆飲酒并非他所愿,他的確想借今晚的經歷,時刻提醒自己早日位極人臣。
“我不管他是不是有意折騰,總歸今夜這筆賬,我是記下了。”
云皎月帶著人去了青州軍器局大使,從九品地方官員鄭大人的房間門口。
剛到門口,就聽見里頭吵得不可開交。
啪地一聲,鄭夫人將白瓷茶杯扔到地毯上,壓低聲音怒吼:
“鄭器你是瘋了?我怎么嫁了你這么個廢物草包!”
“你一個小小的九品芝麻官,還是個從九品!”
“你說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晚上和庫大使陳黎死命給狀元郎灌酒?”
鄭夫人氣得破口大罵,“我都借故頭疼身體不適,讓婢女去喊你回來。”
“你倒好,當著狀元郎的面耍威風,說我這個婦人就是麻煩!還不用讓人管我?!”
“我看你是被上頭的人,當槍使了都不知道!”
今晚拉著祁長瑾喝酒的人,的確都是楊大人手下的官員沒錯。
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她夫君一樣,這么沒腦子,上趕著給人灌酒。
有不少都是喝了一碗,再借故天色不早,得回去休息的。
就她的夫君,喝酒喝得沒完沒了!
鄭夫人又罵了幾句,門外云皎月聽明白事情經過后,眉頭逐漸舒展開。
云皎月斂下神情,不動聲色低聲吩咐,“程二李虎。”
“除去鄭夫人方才所說的庫大使陳黎。”
“你們倆先去給布政使楊大人手底下的官員,挨個送上一碗醒酒湯。”
程二和李虎關鍵時刻也激靈。
知道云皎月的用意,是和那群官員示好。
既然大部分官員還是給祁長瑾顏面的,只是迫于頂頭上司的吩咐,才參與灌酒。
那云皎月送個醒酒湯,往后今夜祁長瑾和這些官員的事情,就過去了。
“祁少夫人,我們這就去!”
程二愈發覺得云皎月心思縝密。
照這樣的趨勢,只要他和李虎這兄弟倆聽云皎月的話。
以后他們去京都,沒準還能混兩個小官當當。
聲音鏗鏘有力,想到美好未來過于激動。
以至于驚動了屋子里的鄭夫人。
幾個呼吸的間隙,屋子里陷入沉寂,是一丁點的聲音都沒有發出。
程二發出聲響后,是真想給自己來幾下嘴巴子。
不過手里端著許多醒酒湯,只能尷尬望向云皎月。
云皎月無奈搖搖頭,使了個眼色,示意程二和李虎不用管這里的事情。
兩人會意后,立刻走了。
很快,鄭夫人打開房門,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賠笑道,“祁少夫人,這么晚您還不睡覺?怎么到我們這里來了?”
鄭夫人今天和云皎月說過幾句話。
是特地送了賀禮,又夸了幾句祁昭昭,才搭上的話。
云皎月收斂先前不悅的情緒,眼眸里流露出幾分和善意味。
她喜歡像鄭夫人這種明事理聰明的女子。
溫和道,“我聽我夫君說,你家大人晚上喝了不少酒。他特地囑咐我,來給你們送醒酒藥。”
轉身從婢女手里端過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
“這是葛花解酒湯,能分消酒濕,溫中健脾。”
云皎月實話實說,“鄭夫人,方才我來得不湊巧,你和你家大人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身為女子,我還真是有些敬佩鄭夫人,你有著尋常男人所沒有的眼見和敏銳性。”
“你家大人有你這樣的妻子,真的是上輩子積來的福分。”
鄭夫人氣不打一處來,她嫁給鄭器,是鄭器上輩子積來的福!
也是她上輩子造來的孽!
但凡她是個男子,別說不會被當槍使,就是考功名做官,也能比這個不爭氣的男人做得好!
被云皎月夸贊后,鄭夫人稍稍壓制住怒氣。
她平靜后解釋起來,“祁少夫人,其實我家夫君平日里也不這樣。”
“以后要是你家夫君平步青.云,可千萬不要記恨他。”
云皎月頗為感慨,點了點頭,“夫婦一體,我能理解鄭夫人你替自家夫君說話的心思。”
話音落下,鄭夫人臉色一滯。
這是會記恨她夫君的意思?
要是記恨,點什么頭啊!
鄭夫人拿不準云皎月的心思,“您這是什么意思?”
云皎月開誠布公道,“我的意思是。”
“你家大人能進軍器局當官,我信他平時不沾酒時,是個才高行潔的樣子。”
鄭夫人臉上羞赧,聽出云皎月是在說客套話。
她家夫君脾氣暴躁,和才高行潔完全是不沾邊。
不過確定女人不記恨后,放心多了,“多謝祁少夫人高抬貴手,放我家夫君一馬。”
“您的這碗醒酒湯!”
“我過會兒就算把我那個半醉半醒的酒鬼夫君給打清醒,也得給他灌下去!”
在鄭夫人看來,祁長瑾板上釘釘會在京都當官。
京官可不是芝麻綠豆點大小的地方官,可以比的。
要是真記恨上了,只需要說幾句話傳遞模棱兩可的意思,就能毀人功名。
她不指望自家的廢物夫君以后能升遷,畢竟也沒有足夠的人脈背景。
她只希望能夾緊尾巴一輩子做小官。
平平安安到老就是。
云皎月想多擴展自己的人際關系網。
這幾年大齊國很太平,州縣軍器局這種地方,在許多官員里的地位無足輕重。
不過再過兩年,軍器局地位會水漲船高。
畢竟打仗必不可少的,就是熱兵器和冷兵器。
打算交好道,“鄭夫人,所謂工多必得,言多必失。”
“我很喜歡你的個性,也是真想和你交好。”
“日后要是有機會,我定會讓我家義父和夫君,多多提攜你家大人。”
“只不過你家大人的酒癮,實在礙事……”
云皎月話鋒一轉,“不如,我給你個百試不爽的戒酒法子。”
“權當是和你交好的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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