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物終歸是沒送出去。
雷蟄被叫出去安排成人禮流程,雷伊則帶著麟翼回房間去換了衣服。
期間,麟翼在雷伊和善的笑容中乖乖改了口,稱呼她為雷伊姐。
雖然比不上當初親昵的姐姐,但能到現在這個地步,雷伊已經很滿意了。
終歸是雷家欠了麟翼的。
穿好了禮服的麟翼,在雷伊面前轉了個圈,得到了一個贊許的眼神。
麟翼是知道雷伊性格的,她從小跟著雷霆叔叔呆在軍隊里,做事雷厲風行,因而養成了不茍言笑的外在性格表現,實際上她對弟弟非常關心疼愛,對家人也是極為上心。
否則也不會讓霍金斯來盯著他,還要第一時間過來確認他的身份,以免雷蟄被不懷好意之人利用。
“雷蟄他沒時間,我帶你轉轉。”回過神來的麟翼,被雷伊牽著手去轉雷家大宅。
“三樓是我們這些小輩居住的地方。”雷伊還真就開始介紹起來,“我,布倫達,包括你雷蟄大哥的房間都在這里。”
麟翼適時表達出來自己的迷茫:“布倫達是哪位?”
雷伊頓了頓:“布倫達是雷獅的小名。”
“哦,是雷獅少爺。”麟翼露出恍然的表情。
聽見這個稱呼,雷伊心里更加不好受:“你叫他布倫達,他不會生氣的。”
如果是你的話,他不會生氣的。
麟翼搖了搖頭:“這不是我能叫的稱呼。”
光是見到我就很厭惡了,叫這個稱呼那雷獅不更是要跳起來和我打架?
麻煩。
“二樓是暫時辦公的地方。”雷伊帶著麟翼下樓,“你也知道,雷蟄的書房就在這里,這里也有訓練室和會議廳。”
二樓因為房間大小和三樓完全不一樣,所以構造也不相同,雷伊帶著麟翼向走廊的另一頭走去。
那里有什么,麟翼再清楚不過。
站定后,入目是一幅巨大的全家福。
“這是我們全家的照片。”雷伊的眼中流露出些許懷念。
麟翼就這樣靜靜地注視著這張照片,注視著那個人,一言不發。
好不容易,能再見你一面,我卻連阿爹都不能喊出口。
麟翼知道自己不能表現出一點異常情緒,會被雷伊注意到,后續對他的計劃產生影響。
這是麟翼所不能接受的。
所以他只是笑著:“你們一家人真好啊。”
雷伊說,我們。
麟翼說,你們。
長久的沉寂后,雷伊揉了揉麟翼的長發,牽起了他的手:“走吧。”
來這里是想看看小孩會不會想起來什么,結果卻得到了他一定要和雷家分割開的答案。
或許是我會錯意了。雷伊試圖拋開腦海中的那個想法,于是問了一句:“小翼,你的家呢?”
“我沒有家。”麟翼注視前方,眼神卻空落落的,“我是從福利院出來的,我沒有家了。”
“我們也可以是家人。”這句話脫口而出,說完雷伊自己也沉默了下來,只余下腳步聲。
“雷伊姐就別開玩笑了。”麟翼的笑容依舊,搖頭晃腦似乎放松了些許。
“我不是……”
“雷伊。”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雷伊的話,高大的身影從陰影中一點點顯現。
“父親大人。”雷伊下意識將小孩擋在身后,低頭行禮。
早就察覺到龐大能量的麟翼跟著雷伊的動作退到一邊,低頭不語。
“雷伊,記住你的身份。”丟下這句話,雷霆就離開了。
麟翼看不到雷霆的臉,但還是能感受到他周身散發的情緒。
奇怪的是,沒有厭惡。
也是,再怎么說也是成年人,不至于把情緒轉移到一個孩子身上。
雷伊抿唇不語,她知道父親說的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她是雷家子嗣,要為雷家的發展考慮,不能像個任性的孩子一樣,憑自己喜好做事。
后續的相處中,雷伊再也沒提過有關家人的事,麟翼也只當什么都沒發生過。
他就知道,如果一開始就不存在希望,那就不會有失望。
“這里的側樓,基本都是給我們這些小輩居住的。”雷伊帶著麟翼下到一樓,“父親大人估計是要看雷蟄準備的資料,所以才過來。”
她想了想,靠近麟翼低聲補充了一句:“父親大人很嚴厲,很重視規矩,不過這也是應當的。”
麟翼眨了眨眼,不作評價。
“主樓就是辦正事的地方,頂層是父親和大伯……的居所。”提到大伯,雷伊的情緒也有了波動,很快恢復后繼續說著,“雷蟄的成人禮就在三樓大廳。”
“咕咕咕~”麟翼的肚子叫了。
揉了揉自己的肚子,麟翼有點不好意思,本來動用了能量后,極速修復身體崩裂的傷口就很消耗營養,逛了一圈后就更餓了。
“我帶你去小餐廳,吃一點墊墊肚子。”雷伊轉了腳步,向另一邊走去,“宴會在下午,時間還長,你一直餓著會很難受。”
——————
小孩子不準喝酒。麟翼手里被塞了一杯果汁后,原本帶著他的雷伊被別人叫走了,只剩他一個人在滿是陌生人的宴會中閑逛。
這宴會和麟翼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穿著禮服的人觥籌交錯,低聲交談的同時形成了自己的圈子,外人根本無法介入。
麟·外人·翼就只能游走在邊緣,偶爾聽一耳朵消息,摸到糕點盤子旁邊不動聲色地拿一塊填填肚子,也樂得清閑自在。
“叮咚”一聲從意識網絡那邊傳過來,這是有人在意識網絡那邊給麟翼發消息了。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閑庭信步的麟翼走在大多數人的視覺死角處,拉開了聊天界面。
發信的人是寒蕭。
“老大老大,我這邊有個消息你絕對感興趣!”
麟翼敲了個字回過去:“說。”
“瑪法教堂的人今天傍晚有行動,地點就在雷王市!”
是之前襲擊了騎士隊伍的那伙人……麟翼瞇起眼睛,他們當初的目的究竟是騎士,還是……雷蟄大哥?
“詳細資料。”
幾乎是下一秒一份文件就發了過來,跟著就是寒蕭求夸的表情包。
回了個摸狗頭的圖片,麟翼點開文件,調轉腳步向大廳外走去。
走著,卻察覺到有麻煩的人帶著一身能量沖著自己走過來,麟翼腦海中瞬間過了好幾個方案,都被否決掉了。
避不開,甩不掉。
麻煩。
“你在躲著我?”對面那人的陰影籠罩了麟翼,麟翼抬頭看見那人的臉。
是雷獅。
還沒等麟翼說話,雷獅上前一步:“當初也是,招呼都不打一聲就離開。”
“好不容易回來,卻連話都不和我說兩句,你什么意思?”
我不和你說話?麟翼在心里默默翻了個白眼,你要不要想想,你當初見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什么?
那是人能接的上的話嗎!
麟翼后退一步拉開距離:“雷獅少爺,我和你……好像不熟吧?”
雷獅少爺?這個稱呼算怎么回事?雷獅狐疑地盯著麟翼,不熟?你是我弟你跟我說不熟?
“叫什么雷獅,叫我布倫達。”雷獅又前踏半步,正好卡在麟翼界限的那個點,俯身貼近麟翼的臉。
“雷獅少……”麟翼右腳跟微抬,大有一言不合就后溜的意思。
“布倫達。”雷獅的紫眸貼得極近,聲音放低了不少,壓迫感卻增強了。
“……布倫達。”麟翼最終還是屈服了,改了口。
“乖。”雷獅愉悅地瞇起眼睛,活像一只大貓,恢復站姿抬手就按在麟翼腦袋上。
本想躲開的麟翼硬生生扼制住自己的動作。
心臟在胸口怦怦亂跳,這種來自兄長的天然壓制是怎么回事?!
如果剛剛不改口,躲開雷獅的手,絕對會發生不好的事!麟翼的耳尖垂下并微向后撇。
居然把飛機耳都嚇出來了?雷獅注意到了麟翼長發遮掩下露出的耳朵尖。
小時候經常嚇出來的飛機耳,這么長時間沒見,還怪想念的。
“對了,你剛剛要干什么去?”在麟翼的腦袋上揉了兩把,雷獅才放下手。
“宴會……不適合我,我想出去一趟。”麟翼斟酌了一番用詞,才說出這句。
雷獅嗤笑一聲:“是無聊透頂,去哪?我跟你一起。”
果然是麻煩。麟翼忍住撇耳朵的動作,剛剛這個動作絕對被雷獅注意到了。
不能讓他跟著自己。
抬頭看著雷獅,麟翼露出一個乖巧無害的笑容:“去給雷蟄大哥買禮物。”
如愿以償地看見雷獅黑了臉,眼中明晃晃的厭惡和昨晚一模一樣。
咦?這么說不是討厭我,而是討厭雷蟄大哥?麟翼眨了眨眼,看著雷獅甩袖離去。
應該是連我一起討厭。
得出這個結論的麟翼自我肯定地點點頭,沖著雷獅的背影提高了些許音量說著:“幫我告訴雷蟄大哥一聲啊!”
果然看見雷獅腳步加快,消失在自己視野中,麟翼眼中劃過一絲狡黠。
拜托司機把自己送到任意一條購物街,道了謝后下車混進人群。
捏住長發接近脖子的部位,麟翼掌中的匕首斬斷了頭發。
斷裂的長發被麟翼借著背包的遮掩塞進空間雜物區,伸手揉弄著散亂的短發,銀白色的發很快變成暗沉沉的煙灰色。
一個轉角后,穿著禮服的銀白色長發男孩不見了。
行走在人群中的是煙灰色短發少年,被黑框眼鏡遮住大半張臉,低垂著肩膀脊背,寬松的運動服拖沓著,右邊袖子過長蓋住手,左邊卻拉起卡在手肘處,露出沾著星星點點墨水的手腕。
丟進人群完全不起眼的學生把背包甩到肩上,扶了下滑落到鼻尖的眼鏡,七拐八拐消失在街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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